第八十七章 镜中人(第1/1页)平俗十二记

    “昆仑。”春深道,“我们去昆仑。”

    岙钧不情不愿道:“为何。”

    “昆仑是离天界最近的地方,灵气定然十分充沛。到了昆仑之后我们可以躲在玉佩中安心养伤,待你伤愈,再做打算。”

    “这点伤根本……”

    “你觉得不碍事,我不行。”春深的圆眸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就当是我求你?”

    她的眸子中满满都是一个他。岙钧偏过头,拿起茶杯递到唇边,含混地“嗯”了一声。

    “……里面没水了。”春深看他拿着空杯子喝了半天,无奈地为他倒茶,“幻心的事你也先莫要忧心,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她突然有种感觉,若拿到了幻心,他是谁,他为何会出现在她身边,这些问题也许都会一一解开。

    两人计划好晚间动身前往昆仑,本想着晚上人少便于行路,谁知竟恰好撞上了凡间的花灯节。春深想到了什么,掏钱买了个面具硬是扣到岙钧脸上,四周是色彩斑斓的花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空气里是各种点心吃食的香气,她看着岙钧的面具发笑,恍然间竟觉得他们像是化作了一对普通的凡人一般,什么圣物什么天界都离得很远。

    岙钧见她笑得开怀,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若有所思道:“此处很热闹。”

    “是呀。我最羡慕凡人的就是这一点。这样的红尘喧嚣在天界可不会有。”春深手中提了好几盏精致的花灯,举起来给岙钧看,“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那盏花灯上头画了头姿态慵懒的老虎,她觉得那神态特别像岙钧。她自顾自笑了好半天:“像不像?”

    “像什么?”

    岙钧戴着那个面具恰巧也是老虎,他低着头眼神认真地看着她,瞧起来有些傻,春深越发乐不可支:“没……没什么。”

    他在她身边这么久,发现这姑娘时常会自己一个人笑出声来,也不知她这个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岙钧咳了咳:“我说过,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春深心里嘀咕,她知道她欠他条命,但他这么时不时地挂在嘴边上,算不算是挟恩图报?

    她正撇嘴,身子却突然一轻,她没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耳边一痒,她都能感受到岙钧呼出的热气:“你欠我的。”

    岙钧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面具下的表情十分愉悦。春深僵硬着身子,僵硬地接受着来来往往的各色目光,甚至都忘了该作何反应。

    岙钧忍不住笑了起来。春深听着他胸腔中传来的震动,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咬牙切齿道:“你、做、什、么!”

    “我不过是把你对我做的还给你。”岙钧仍是把她抱得紧紧的,“忘了?”

    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什么也没办法想!春深恨不得咬他一口:“放我下来!”

    岙钧见她脸红得快要滴血,轻笑一声,轻轻把她放下:“好罢,这笔账算两清了。”

    春深深吸口气:“什么账?”

    “情劫司,春祀日。”岙钧说完便很愉悦地抬步走了。

    春祀日?就因为她抱了他,他就非要抱回来?那能一样吗?他那时候看着就是个小孩子,更何况她抱他是因为怕他惹祸!春深在原地气得要炸,他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刚刚还说什么此处很热闹,感情特意挑了个热闹的地方让她难堪!

    “你给我站住!”春深追过去揍他,捶了他几拳,这才稍稍解气。岙钧站着不动,突然咳了几声,春深赶紧住手:“你没事吧?我也没使劲,我不是真想打你……”

    “哦?既然不是真想打我,那也就没有生气,实则很是开……”岙钧眼里盛满笑意。

    “开开开开你个头!”春深把他推开,瞪他一眼,看着他的老虎面具,气不打一处来,扭头不理他了。

    长得这么人模狗样,说得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一路上岙钧几番搭话无果,看来真被惹毛了。岙钧只好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这招真是百试百灵,春深立马停下步子,不声不响地把手放在他胸口,给他输送灵力。

    岙钧边咳边拿开她的手:“无事。”

    说着无事还把她手捏着。春深翻了个白眼:“不要逞强。”

    岙钧虽然可恶,但她到底还是担心,将他扶着坐到一颗树下:“你若是累了,我们便先在此休息片刻。”

    夜已深了,晚风轻柔,头顶星河如洗,甚是好看。春深仰头望着北斗星,道:“再有半个时辰便能到昆仑了。”

    岙钧摘下了面具,静静地看着她。春深回头正正撞入他深邃的眸中,不由得屏住呼吸:“怎么了?”

    这张脸真是要命啊。她向后退了点,听岙钧道:“好看。”

    “什么好看?”

    春深脸有些烫,便听他接着道:“星星。”

    “……”春深道,“哦。”

    两人静静坐了片刻,春深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耳边岙钧轻声道:“我有些困了。”

    “唔,那这样,且先歇息,明日再赶路。”春深靠到树上打了个哈欠,头歪到了一边,“睡吧……”

    岙钧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接过她,让她枕到自己腿上,把衣服盖在她身上。

    他摸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你好看。”

    春深醒来时眼前又是一片黑,岙钧抱着她在走路。她拿开眼睛上的衣服,被他弄得都没脾气了:“你可以叫醒我再赶路……当初是我不该抱你,我错了,我忏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

    “不能。”

    春深从他怀里跳下来,抬头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前方的山脉,是昆仑。昆仑被凡人尊为神山,在天界也名声响亮,实在是修炼宝地。

    两人找到一处灵气充盈之地,春深盘腿坐下:“我助你疗伤。”

    昆仑积雪常年不化,春深一面打了个哆嗦一面运转灵力:“你冷么?”

    岙钧不知从哪里变了件厚斗篷披在她身上,嫌弃道:“你一个仙,竟还这样怕冷。”

    “谁怕冷了,我是怕你冷。”春深嘴硬道。

    “你好生修炼,我自行疗伤便可。”岙钧闭上了眼睛,“不出五日我便可恢复。”

    “那我帮你岂不是更快……”他受伤是因为自己,不做些什么,她实在是心里不好受。

    “你帮我恐怕会更慢。”岙钧凉凉道。

    春深瞪他一眼:“哦!”

    他都这么说了,她只好盘腿自己修炼起来。一晃三日已过,春深睁开眼睛,查探了一下岙钧,蹲在他面前专心看他。这个人长得真是好看……她偷偷碰了碰他的头发,果然光滑如同绸缎,真是羡慕。

    此处天寒地冻,她觉得手脚都僵了。春深站起身,决定在四周走走,看看昆仑的风景。此时应当是正午,她走了几步,只觉得眼前十分明亮,一缕阳光透过一面冰镜反射到了她脸上,让她不得不伸手挡了挡。

    春深好奇地朝光线的方向走去,说来奇怪,那面冰镜十分巨大而平滑,看着离她很近,却走了半晌也不见靠近。可即便离得远,那面冰镜看起来仍是那么大,上面几乎都能映出她的身影。

    春深站定不动,打量着冰镜映出的自己,却见那影子,竟突然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