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元炁炮(第1/2页)高维寻道者

    嘶嚎和混沌血肉的蠕动声夹杂在一起,细碎地,像是阴暗蛆虫搅动泥潭的动静,从万蛇山庞大的躯体里,窸窸窣窣传来。

    “变阵,用火母元胎结界!”

    青眼火鳞的炬龙仰天长吟,狠狠甩尾,将万蛇山打得横飞而起,掀起如瀑的雪浪。

    金叔平嫌恶的声音从炬龙体内传起:

    “这玩意儿太恶心,再这么肉贴肉打下去,老子今晚绝对是吃不下饭。”

    “府君你疯了吧?”

    炬龙体内,有人埋怨道:

    “早打完,早收工啊,变什么火母元胎结界?”

    “贼泼才!”金叔平狠狠骂了句:“照做就是!”

    在金叔平呵斥下属时,三府结成的那条炬龙,已死死缠绕在了万蛇山身上。

    汹涌的火浪席卷,被炬龙牢牢按在了万蛇山躯体。

    神光澎湃,辉耀数里之地。

    在猛烈的光中,由腐肉堆砌的混沌造物,狂烈嚎叫了起来。

    黑魔,这些混沌的邪恶存在,生命力顽强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

    若是寻常金刚,被两尊炬龙如此围攻,只怕早已身陨。

    但它们,这些被妙严从紫雾里召唤而来的无可名状者,但凡有一丝血肉存世,只是能吞噬足够的生机,它们便能再度壮大,逐渐长回原体的形态。

    如此体魄生机,当今武道天下,也唯有南华宫里修出长生金身的巨擘,才能与之媲美。

    但长生金身毕竟有数,而黑魔。

    又何止百千之众?

    在张灯与万蛇山缠斗厮打之际,金叔平也开始变阵。

    填斥长空的庞大炬龙形体骤然溃散,数千炬龙卫符甲发光,手中结印,再度结成了一座阵势。

    百亩的火池乍现,显化虚空之中。

    一头八面二十四臂,面目模糊的女性身影,身披流火的金袍,站立在火池中。

    她将目光投向万蛇山,八面齐齐发光,一个个小小的灵涡出现虚空之中,数十里的天地元炁,尽数被抽空,连她身下的火池也黯淡。

    元炁炮!

    这是绝杀之术!

    在火母八面愈发灿烂时,杀机也愈炽盛。

    正咬掉一块腐肉的炬龙大吃一惊,它浑身鳞甲震动,粗大的龙爪舞动,带起一阵狂风,将万蛇山死死按进地里。

    随即炬龙不敢多留,身化火光,朝远空狂掠而去。

    “金叔平!”

    张灯惊怒交加喊道:

    “你想杀你爹?!”

    “万蛇山最是耐打不过,这元炁炮只怕都轰不死它!这般打法,要打到什么时候?”

    金叔平含糊不清开口:

    “你要躲不过,那就是你龟孙该死,老天爷都要收你。”

    话音刚落,火母便俯下身子,八面光华大绽。

    粗大如柱的元炁炮,骤然从八面激射而出!

    滚滚音波肆虐纵横,犹如天地间最为刚猛的雷霆正音,铅灰色的厚重冬云被赫然打散,再也不复。

    数十里的元炁被八道元炁炮抽空,丝毫不剩,天地都被惨白的光华照透,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轰!

    轰!!

    轰隆隆!!!

    躯体残缺,流下乌黑脓血的万蛇山,似乎也预感到危险的将至,它翻转身体,层层腐肉紧锁、合拢,蜷缩成球体。

    万蛇激射而出,它们如狂乱的乌发纷舞,悍不畏死地朝元炁炮冲击过去。

    轰……嘭嘭嘭……轰隆隆!!!

    音波炸响,犹如大岳猛烈的崩塌声音,一道道贯穿天地的芒光,掠起足足百丈之高。

    气流呼啸,在漫天弥散的淡薄云气中,火母低垂下头,气息也骤然低沉下去。

    她像是被当腰斩断,形体足足缩到了原本一半大小,火池也萎靡,不再有光焰喷薄。

    “死了?”

    炬龙划过长空,传出张灯困惑的声音。

    “大人要留一口气。”火母发出金叔平的声音:“还没死。”

    “大……大人?”

    火母回过头,却见不远处的广月楼车上,突兀就不见了少年的踪迹。

    她困惑四望,又低下头颅。

    在弥散着浓浓火雾与硝烟的深坑之上,白术站在深坑前,面无表情。

    “这是……”

    金叔平大惊失色:“大人在荧惑军里还有熟人?老子该不会一炮轰死他了吧?!”

    张灯没有应话,庞大的炬龙摇摇尾巴,目光也有些困惑。

    “等等!”

    张灯忽得面色大变,炬龙也连忙喷出一片火海。

    在下方浓烟弥散的凹坑里,一条粗大的蛇首瞬息探出,它悍然打散火海,咬在炬龙了脖颈。

    “贼泼才!”

    炬龙勃然大怒,反手一爪,将蛇头捏成了滩肉泥。

    浓烟滚滚,一座腐烂肉山突兀从深坑跳出,朝远空逃遁掠去。

    它已少了足足大半截身躯,刺鼻的焦糊和烤灼气息,从万蛇山剩下的体表不断散开。

    “能赢吗?”

    白术骈指斩出道剑气,幻化出重重剑光,阻拦在万蛇山面前。

    只是一瞬,在狂飙的脓血下,剑气被撞得一晃,重重剑光也随即消弭。

    “垂死挣扎罢了。”张灯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大人放心,小将要锤死它!”

    “我就不过去了,别让万蛇山逃了便好。”

    不待张灯回应,白术便跃下深坑,声音遥遥传来:

    “我稍后就来。”

    火池里,高大的火母正有些出神,忽得被炬龙一尾巴抽在脸上,惹得金叔平骂骂咧咧。

    “怎么样,想想办法干他娘的一炮!”

    张灯怒道:

    “这鬼东西,让我在大人面前好丢脸!”

    “它本来就要死了,连遁地的气力都没了。”

    金叔平摇头,高大的火母伸手往下一指,只见两人先前布下的禁制,早被元炁炮统统炸毁。

    “你再甩一尾巴,万蛇山也差多了玩完了。”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张灯疑惑开口。

    “在想怎么控制力道,才不至于把万蛇山打死。”金叔平淡淡开口:

    “我有点恶心,今晚恐怕吃不下饭了……”

    ……

    ……

    ……

    到处都是烟尘,一瞬间,八束元炁炮就将地表打穿,造成数十丈深的大凹坑。

    陈鳌在一团腐肉里扭动身躯,惨白的眸子圆瞪着,他狂吼乱叫,声嘶力竭。

    在这等时候,万蛇山已被打成碎肉断肢的时候,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却还是无法挣脱万蛇山的束缚。

    那些腐烂的肉块,和肉块里黏稠的液体,正死死咬住自己的躯体,像无数条蛇,一旦被死死缠住,就再也不松开。

    我……我不想……

    陈鳌悲哀抬起头,在他的身体里,无数细小的触须钻进钻出,显露出蛇头的模样。

    我……不想死啊……

    方正面孔的男人像死鱼一样昂起头,条条青筋在额上凸出,两眼也流下血泪。

    封印万蛇山失败后,他与六处的荧惑军一同,被强行融入那堆腐肉里。

    他们,成为了滋养万蛇山的苗床。

    在遮蔽眼目的火烟里,无数的断肢残骸和万蛇山一同燃烧、粉碎。

    这个时候,陈鳌才惊觉。

    在元炁炮的激射下,自己竟毫无无损,丁点都没被伤到。

    像是那些雷吼般的重炮,在激射过来时,似乎都有意避开了自己,统统绕转过去。

    “张……张泊玉!”

    陈鳌突然狂喜大叫,在模糊的血肉里,一个人影正拖着身躯,艰难钻了出来。

    他大半截躯干被元炁炮波及打穿,血淋淋的脏器拖在地上,发出滋滋的焦糊声。

    张泊玉,他竟侥幸挣脱了万蛇山的束缚,脱身了出来。

    “救,救我!”

    陈鳌狂喜伸出手,挣扎扭动躯干。

    滚滚火烟中,张泊玉楞了楞,他像蛇一样扭转脖颈,危险的竖瞳对上陈鳌方向。

    正狂喜的陈鳌面色一僵,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罩上心头。

    而在他迟疑之际,半边躯干消散的张泊玉,已作蛇行,匍匐划地而来。

    “陈鳌?”

    张泊玉哑着嗓子,以缓慢的语调开口。

    “救我!”

    脑中的犹豫转瞬被抛在脑后,陈鳌从腐肉里奋力伸出手,挣扎叫道。

    “我还有用!”

    “你没用了,你快死了,小蛇已经在你体内扎了根,神仙来了都没救。”

    张泊玉摇摇头,那双竖瞳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六处被打散,本以为重新封印了万蛇山,凭此功勋,待回到荧惑军后,我还能再掌兵事,没想到……”

    没想到,万蛇山的难缠,竟是出乎了意料。

    六处剩下的荧惑军,在张泊玉的带领下,几乎死在了万蛇山体内。

    只剩下几个阳符境的,生机旺盛,一时还没被万蛇山吸干。

    “张泊玉,你必然有法子的……”陈鳌声音嘶哑:“救我一回!”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呢,怎么救你。”

    张泊玉诡秘一笑,他忽得探头,头颅飞伸而出,跨出数丈的距离,咬住包裹陈鳌的腐肉。

    混沌的血肉撕扯声,还夹杂着群蛇的嘶叫,在陈鳌愈发苍白的面色里,张泊玉神色愈发舒爽。

    “再见了。”

    他抹了抹嘴,深深看了陈鳌一眼。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一直是把你当朋友的。”

    在深坑外,万蛇山和炬龙卫的交战仍在继续,混沌的肉山狂乱蠕动,黑蛇漫天扑杀,癫狂的声音轰隆隆响彻,足以让练窍境的修士都陷入癫狂。

    在万蛇山的临死反扑下,一时之间,连火母和炬龙,都被短暂逼退。

    它们的战场蔓延数里,深坑这一处,被弃之脑后。

    张泊玉望着遮天的乱影与火光,罕见陷入了沉默。

    “义父的东西,真是好用啊。”

    他嗓子里咕噜一声,满足舔了舔嘴角。

    “可惜了,还是没能封印万蛇山。”

    他瞥了眼怔怔的陈鳌,身躯像长蛇般一扭,忽得化作一滩黑泥,就遁入地底。

    在张泊玉走后,陈鳌彻底面如死灰。

    肃杀、恐慌、硝烟、火海……种种寒意突然袭上心头,陈鳌虽避过了元炁炮的轰炸,但这一刻,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终于……要死了啊……

    闭上眼睛,甚至能听见小蛇在体内钻进钻出的声音,脏器早已被改造成另一种,另一种不可言说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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