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酒言欢杨婠求真语 红草醉匀婉憨飞霞(第1/1页)辛夷传

    郭颢蓁瞧着满屋子的奇淫巧具,心中怒火难平,打算忙完以后教训一顿,现在只瞪着连溪芠说不出话。幸而除她以外,无人识得这车这盆是做什么用的,也猜不透怎么惹到了她。

    赶上鸢姒芹香正好过来报:“圣人,奴婢俩按照坤宁殿六类十四品阶的法子将另外两个屋子的东西都查过,命人记录下来了,这是簿子。”郭颢蓁顺了顺气,让几人回去坐好,又找来笔要连溪芠筛捡出不用的勾出来。

    几人俱不言语,屋中气氛空荡仿若凝滞,唯一出声的是连溪芠呆坐一侧,手上执笔打颤哆嗦不止。桌上品录明细在她眼中看来已如蚁窝乱行,实在看不进去,唯担心着郭颢蓁要如何罚她。过了一阵,众人见她未有动作,尚馥芝忍不住出声道:“这是心疼呢,还是不舍呢,搞半天叫咱们凑这儿看她发木来了,真是好雅兴。”

    不成想郭颢蓁此次并不斥自己,竟也随附问:“你这迟迟不肯下笔,都是些什么好东西半点丢不得,不如拿过来给本殿瞧瞧?”

    连溪芠猛一吸气,这才回神,匆忙翻看了一遍。丈量着虽有些不该看的,但都比不过那屋子里的几样,也就乖乖呈给颢蓁,自己打趣说:“我这是从司设位置爬上来的,原也认不得太多字,这一看许多密密麻麻,着实头疼。”她知颢蓁素来拿这点揶揄自己,因故意提起,盼望她随口骂几句出口气。

    颢蓁却只是拿在手里逐条细看,并不理她。

    馥芝觉得稀奇,扭头看向杨婠,杨婠多少猜到了点,便凑上来悄声说:“你别多话,保不准她刚才在那偏屋里面藏得是什么被圣人发现了,此刻正害怕呢。”又偷偷指向里屋:“刚才她那侍女在里屋不知偷偷摸摸收什么,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馥芝冷笑一声:“既然偷藏,定是见不得人的,早上不是和咱们说规矩吗,现在不知跑哪儿去了。”她话意在给颢蓁听,见颢蓁仍是爱答不理,也就接了一杯水喝起来。

    连溪芠脸上堆笑,问:“天气潮闷,不如让几个侍女去取些雪块冻上水?”

    馥芝确实觉得难受,但瞥了她一眼,只摇头说不用,自顾自与杨婠聊起。

    颢蓁左右翻看一遍,觉得里面许多瞧不明白的条目,猜想是与那屋子里的下流货一个路子,虽愈发生气,但也不想开口。她随手划去一些瞧着没用的问:“你似是与延安郡君用同一个厨娘,这俸钱是怎么算的?”

    连溪芠说两人总是一起吃,也就各自出了一半。

    郭颢蓁头也不抬,只慢声慢调的说:“你是婕妤,她是郡君,两人月俸差了几倍,如何能各自一半?以后便你全出了,她的那份本殿下月扣下拨给饥民,可有意见?”

    两人都说很好。

    颢蓁道:“有意见也得这样,你这里无用钱太多,净去置备了闲物,能拿去筹换的反没几个。都是些留着亦会毒发的东西,等下挨个儿给本殿砸了。”说完,又将簿子递给她问:“这几样你是从哪儿来的,花了多少银子,谁替你做了安排?”

    连溪芠接过看罢,讪笑道:“其实都是早些时候报以官家,官家觉得有趣才置办的。后面送进来,被造作所的说与章献娘娘知道,娘娘即刻遣人来封住不许再打开。这次若非圣人提醒,早就生了绿苔要不得了。”

    郭颢蓁听了,哼笑一声:“听你这意思,是觉得冤,娘娘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连溪芠赶忙说不敢。

    颢蓁叫棋巧上前,指示道:“你即刻出去,把方才那间屋子门窗都拆了。”

    棋巧虽不知这是何意,但也惟有得令退下。

    颢蓁接着问:“倘真如你所言,这些东西都是官家答应的,自然花不了你的月俸,如今你还剩多少?”

    连溪芠知道的不清楚,只大概说了个数。

    颢蓁又问俞馨:“你又还剩多少?”

    “还剩十七贯。”

    颢蓁点头:“这倒节省,才花了十贯。”又对连溪芠道:“你月尾便依延安郡君的用法,留十七贯给你足以,下月便只领同她一样二十七贯,剩余全部拿来赈犒灾民。若下下个月仍有蝗灾,同依此例。”

    连溪芠苦笑说:“圣人当真是替我积福,只是腊月月俸是要另给的”

    “那就多积点福。”

    连溪芠点头称极好。众人互相打望,不明白她究竟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郭颢蓁又对尚馥芝,杨婠,苗匀婉细述了所谓六类十四品都是哪些,苗匀婉道:“这听着很不错,原是分存骨董的法子,被圣人活用了。”

    颢蓁这才露了点笑容:“你知道得倒不少。”

    匀婉垂首答:“只是恰巧读过罢了,脑筋又死,不似圣人可以触类旁通。”尚馥芝白了她一眼,眼睛只瞧向外面。

    颢蓁便招来惜墨芹香鸢姒说:“如此,你们快快去三位娘子的阁子里分类载册。”

    三人奉命,除却匀婉不用派人,另外两个都让采薰碧袖跟着一起。

    出了报琼阁,采薰欲让鸢姒替她去穆清阁,自己去雪香阁:“我实在怕尚美人记仇的性子,殿里数你最有胆儿,若能查到什么也算你的好处。”

    鸢姒笑说:“姐姐这是让我做替死鬼,但你可仔细外面儿要是传来我被迫害了的消息,也得回来拉你填命。”遂同采薰往穆清阁走。

    走了一半鸢姒见没有别人,便问她:“你家娘子甚是得宠,在那儿过得可比别的地方娇贵吧?”

    采薰是个温婉的天性,纵跟着尚馥芝很久,也没学到半点跋扈。见有人问,便答:“都是做奴婢的能娇贵到哪里去,怎么也不比姐姐在坤宁殿,出来便高我们一级。”

    鸢姒道:“高一级却没觉得,你家娘子脾气实在不好,总与圣人拌嘴,圣人发了火,也得拿我们出气。”

    “尚美人并非脾气不好,只是太直了些,若有看不过眼的便一定要说。对我们也时常打骂,但好的阵儿也是很好。”见她如此袒护,鸢姒不再多提,改说了些别的直到进了穆清阁。

    穆清阁中有另一个管事宫女叫折姑的,大都在外房呆着,不怎么进屋。见采薰带着别人一起,疑道:“娘子呢?”

    两人说明来意,折姑“哦”了一声,比着整个院子画了一圈说:“官家赏的东西忒多,咱们还嫌地儿小不知道怎么处置,姐姐来得真是时候,快快替我们收拾了去,也让我们娘子有空收些别的。”

    鸢姒听她语气不善,知道与采薰不是一类人,只问:“这里可有会写字的?”

    折姑道:“我就是这里最会写字的。”

    鸢姒笑道:“那好,你便跟着我,咱们把你这儿的东西都一样一样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