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情缠(第2/3页)山河盛宴

头的护军将这些不知礼数的百姓驱散。

    谁知等了半天,还是被堵着,他探头一瞧,就看见自己的护军衣甲整齐,和那群一看就是留山土著的百姓交涉,却并不敢大声催叱,那群人不理会,这些皇帝亲兵样的军士便只能等,连带他也只能等着。

    片刻后,护军头领赶来,抹一把头的汗,向他请罪。

    “家主,前头是一群留山人,化外之民,不知礼数……”

    “为何不敢驱散?”季怀远打断了他的话。

    那头领怔了怔,半晌,露出一个苦笑。

    “家主,以前是这样的。但是留山现在有千秋盟,留山的百姓学了很多古怪之术,性子越发桀骜,再也招惹不得。前老家主还在的时候,就已经下令尽量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季怀远沉默了,注视着那群人慢吞吞地走远,再看看自己的护军那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心飘过一丝霾云。

    先前烧掉的那封信的几句话忽然掠过脑海。

    “……君意图偏安一隅,却不知虎狼之侧岂可安?君坐拥大军,独镇天南,却臣服于竖子之手,焉不知这血性勇气如烈火,一衰便再而竭乎?”

    ……曾经叱咤南疆的季家,何时也这般畏事怯懦了?

    一旦畏缩和退让成了习惯,便再也直不起腰杆了。

    季怀远微微闭了闭眼睛。

    一忽儿眼前是季节被捆在床活活喷毒气死前狰狞的模样。

    一忽儿是留山漫野繁花里,一身锦绣的燕绥,和他用最淡的语气,说着未来五年的计划,提前几年便将季家的未来做了定论,将季家的军力做了瓜分。

    一忽儿是深宫夜奔那夜,救走自己的那匹巨犬,那巨犬尾巴下有些稚嫩的字迹,那惊鸿一瞥的孩子笑脸,后来他派人打探过了,燕绥和文臻有一子,目前不确定在何处。

    他想,就是那个孩子。

    这样的祖孙三代。

    燕氏皇族的可怕,令人战栗。

    季家谁人能抗?自己吗?

    便如那信中所说,这样的皇族,无论谁位,真的能容他偏安一隅,割裂国土,为这南面之王吗?

    燕绥真的想的不是慢慢消耗季家实力,打压他的勇气和信心,让他和他的军队,就像今天一样,连抗争的勇气都兴不起,直到完全丧失战力和血性,最后任他鱼肉吗?

    他该信燕绥的承诺吗?

    他有点茫然地下马,走进茶馆,却在听了几个字之后,霍然一醒,浑身冷汗瞬间湿透背脊。

    茶馆里说的,竟然是一个老将被孙儿所骗,被替死的故事!

    当然人名地点背景什么都换了,但是他一听便知道说的是什么,而茶馆里的人在鼓掌叫好,他如坐针毡,不敢再听,匆匆出门,风一吹浑身透凉。

    已经传开了吗?

    多少茶馆在说着这暗示意味十足的故事呢?

    又是什么时候,人们会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故事影射着什么,而他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便如信中所说。

    “天地有目,烛照洞明,君以为当日景仁宫一夜,世间无人知耶?”

    当晚他回了府,谁也不见,书房灯火亮了一夜。

    天明时,他召来亲信,秘密嘱咐他几句。片刻后,一队快马驰出季家大宅,向更南处边境而去。

    苍南州再往南,靠近边境线的地方,是一大片荒地,那里很少人前去,因为那是一片茫茫的沼泽,时常翻起无意中误入的野兽的白骨。

    因此也少有人知道,那一片沼泽很大,延伸最远处便是大荒的地域,而在大荒那里,那一片沼泽更黑更深,却生活着无数凶猛的异兽。

    两片沼泽相连,大荒异兽却不来东堂这边,是因为大荒的沼泽生长着一种叫雾羽的植物,它所散发的气味是异兽们最喜欢的,落下的草籽也是异兽们用以润滑肠胃的宝物。

    这种东西,生长其实很快,但是需要异兽粪便滋养。所以东堂这里没这种植物,异兽便不来,异兽不来没有粪便,这种植物便不会生长。

    数日后,一队骑士来到这片沼泽,种下了一大批雾羽。

    没多久,黑色沼泽深处,便有微微腥气弥漫,咻咻兽声喘息,健壮腿脚搅动泥泞,黑色泥浆划开锋利的线,面露出异兽铮亮的独角。

    没多久,这片死寂的沼泽,便会变得很热闹。

    而东堂这里和大荒不同,大荒无穷无尽的沼泽足够异兽们寻找食物,东堂却只有这一片,走得太远的异兽们一旦寻找食物,迟早会岸。

    而季怀远,已经撤走了这一处的驻军,放开的缺口,穿过一道山脉,便是建州。

    建州和湖州换防,然而换防的军队已经走了,湖州军又就地失踪,建州,现在没有州军护佑。

    现在,黑暗的沼泽被悄然打开。

    雾羽在一片混沌中疯狂生长。

    季怀远在苍南季家大宅中默默思量,想着自己这不动声色的背叛,会不会被察觉。

    他不知道的是。

    那天他离开街道后。

    那一群“跋扈”的留山土著,走到街道拐角,便脱下了留山土著的彩裙和包头,和等在那里的季怀远的护军头领接了个头,然后消失于茫茫人海。

    而茶馆的说书人,走出茶楼,回到家,在自家的灯下默默数着银子,想着昨夜有人教自己这个故事,明明也不怎么好听,以前也没听过,倒能赚这许多银子。

    他也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唐家新任家主,对着那东堂舆图,定下的诸多计划之一,号称“兽潮”。

    唐羡之拿捏人心,知道这位生性保守的季家新家主,在意什么,害怕什么,能够接受的背叛程度是什么。

    被燕绥恩威并施拿下的季家新任家主,再次被唐家家主,挑拨、威胁、暗示、使诈……攻心而下。

    天下之争,风云终起。

    ……

    长川,易家大院里,易人离逗着蹒跚学步的儿子,和厉笑说起不久之后孩子的周岁宴,和目前朝廷的局势,末了感叹地说一句:“本来还想周岁宴能不能有机会见见文臻,现在看样子再聚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厉笑稍稍丰腴了些,为人妻为人母之后,神情中的活泼未去,又平添几分温柔稳重,显然生活得很是舒心,闻言眉头一蹙,道:“你且心些。最近这朝堂和局势太奇怪了。伯父也来信说东堂之乱只怕难免,要我们守好长川,万不可为人所趁。”

    易人离前年参加了第一次武举,夺了榜眼,正式授了长川别驾一职。

    易人离点点头,厉笑又道:“阳南岳又去哪了?最近总是见不着他人影。”

    易人离漫不经心地道:“许是去和他哪个好兄弟喝酒了吧,你知道他和十八部族这几年关系不错。”

    “正是如此我才担心。”厉笑道,“他无官无职,只肯做你的管家,却和易家近亲远属以及十八部族打得火热,他这是在做什么?替你拉拢人心么?”

    易人离瞪大眼睛:“替我拉拢人心做甚?易家都不存在了,长川都归朝廷了,我还能做啥?”

    他手一松,蹒跚学步的儿子便摔了一跤,宝宝扑地大哭起来,易人离急忙大骂自己该死去扶,厉笑伸脚绊了他一跤,易人离:“你做甚!”

    “不许扶!让他自己起来!”

    “豆子才一岁不到你叫他自己怎么能爬得起来!”

    “怎么不能?你知道我伯父写信怎么说的?随便儿三岁就进宫纵横捭阖了!豆子便是不能和他比,也不能稀松啊!”

    “你们女人有病啊,这也要比?拿我儿子折腾呢!你怎么不去和文臻比也做个刺史啊!”易人离在厉笑捋袖子揍他之前,唰一下跳起来,抱起儿子便哈哈笑着逃了。

    厉笑也没追,看着他把儿子顶在头,父子俩一路笑着去玩了,她靠着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忍不住叹口气。

    这没心没肺的人哟……

    她闭眼,默念。

    但望东堂无乱无灾,四海升平,让这没心没肺的人,能一辈子快活下去吧。

    ……

    林飞白走在冷雨凄凄的军营里。

    他步子有点虚浮,前几天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虽然及时治疗了,终究是还没好全,他便爬了起来,例行督促巡营操练。

    周沅芷撑着一把伞,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肩头甲胄湿漉漉闪着微光,终于忍不住将伞往他头靠了靠。

    林飞白下意识抬手去推,想说一声军中撑伞不成体统,一转眼看见她瘦尖了的下巴,到嘴的话便吞了回去。

    心神有点恍惚,手便无意识地落在她撑伞的手,林飞白想要缩手,周沅芷却大胆地反手一抓,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林飞白颤了颤,没动。

    已经做不出将她推开的举动了。

    那一夜之后,清晨他热度退去,神智清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时便如五雷轰顶,自幼端正谨严的教养令他分外不能接受这般乱性行为,然而就这般起身而去,却也是做不出来的无良之行。他当时僵硬在床,真恨不得就这么一把剑抹了脖子。

    周沅芷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既没有趁势黏他要他负责,也没有哭哭啼啼表示委屈,她便和以往一般,起床,梳洗,给他端早饭,命人来给他诊脉。除了借用他的桌子简单梳妆了一下,其余一切和平时一般,沉静而从容。林飞白当时脑中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她背影,不知怎的,这几日脑中徘徊的,便总是她简单梳妆那一刻,雪白中衣袖子垂落,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洁白如霜雪。

    将早饭和药端给他后,对着他垂下的眼睛,她才说了句:“是我愿意献身于君,君无须为此自责。但也请君莫要因此便以为我便是浮浪女子,周沅芷此身,从遇君那一刻始,至身死魂消,从来都只属于君一人。”

    林飞白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之后的几日,周沅芷还是那样跟着他,他病着她便照顾汤水,他起身她便亦步亦趋,却也并不唯唯诺诺,会督促他及时喝药,会准时端三餐并看他吃下去,会在他夜深议事时默默守在帐外,直到他担心她受寒不得不尽早结束议事。

    一开始林飞白尴尬,想避开,但也知道避不开她。后来也便不说什么了。

    此刻细雨斜飞,天色昏暗,林飞白没有抽走自己的手,却将那伞往周沅芷头顶移了移。

    周沅芷抬头,一霎间她红唇微张,眼底绽放出喜悦的光芒,灿亮如明珠。

    林飞白看得心头一动,转开了目光。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忽然辕门开了,一队车马辘辘驶了进来,周沅芷认出这是军营派出去采购的队伍,还有三天就是除夕,因此出去采买了一些米面菜蔬,军营账没什么钱,刺史又推三阻四,林飞白是拿自己的钱出来采买的,顺便还采购了一批冬衣,为了节省银子多买一些,特意去了物价更便宜的湖州。

    林飞白已经下了哨塔去迎那马车,亲自看那些米面菜蔬,拈着冬衣里的棉花,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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