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花残空遗香.8(第2/2页)添雪燃灯

 我看着他架在绯颜脖子上的那把刀,他竟拿她当人质!“你威胁我!”

    “非也非也,不过是场公平的交易罢。”

    “启沧澜你可要想好了,本帝手中的冰注剑可不长眼哪。”着,冷景霖手劲稍微往里一推,绯颜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我痛恨他卑鄙的做派,又心疼绯颜,只得暂时妥协,咬牙答应。

    我一把夺过绯颜逃匿到妖界,见身后没有兵将穷追,暗叹冷景霖竟不赶尽杀绝,不过有绯颜在身边我双什么都不会多想,只幻想着带她冲破人界封印一起到人间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她却告诉我离开之前想重归故里,回幽江之岸看一看,那里有许多我们之间的回忆。

    我便答应了她。

    梧桐树洞,她看着自己年幼时曾栖居过的地方,桌椅床榻,装饰摆设都蒙上了一层厚灰,那是沧桑岁月走光所留下的痕迹,我亦悲怆欷歔不已,回忆着那段青葱的少年时光多么美好,眯起眼看着眼前这抹倩影,倾城绝代,风华无双,雍容高贵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倏地转身抱住我,“沧澜哥哥,我好怀念,好怀念以往的日子,好怀念从前的你,沧澜哥哥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再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眉心一蜿蜒的墨黑图腾,羽睫似墨,幽深的蓝色瞳眸如深海冰冷无温,周身散发着的狠厉于怨煞心魔之间萦绕盘旋,泛着死亡的诡异,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如往常一样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你想要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什么样子。”

    “那我要你死呢!”清澈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我只觉得胸前一片针扎似的疼痛冰冷,垂首一看,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幽幽地泛着寒光,孜孜而出的血澿湿了衣襟,触目惊心。

    我分明看到“绯颜”脸上的得意与猖狂,悲怒之下旋掌击向他,“蹼”“绯颜”被他击飞出去,摔倒在地,重化原形,灵光一闪,面容褪去,浮现的是冷逸觞的脸,他吃惊,“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母后!”

    “我从看着她长大,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喜一哀无不深深携刻于我心,你模仿得再像,也终不是她。”

    我含笑看着帐幔后那一抹妃色的衣袂抚上匕首狠狠刺入心脏,“牙儿,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便是。”利刃撕裂胸膛,入血肉的钝感,连我自己也听得分明,剧烈的疼痛咯得人骨头都发颤,血流如注,妖艳似花。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纵然是性命,弃了又何妨?

    “不要!沧澜哥哥!”她终是哭着冲出来阻止,却再也来不及。

    绯颜泪眼婆娑欲上前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对不起,沧澜哥哥,觞儿还,我……我不能不为他的将来作打算……”

    我笑,原来是为了替她儿子邀功,牙儿你告诉我,这么费尽心思的布局,连我都算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面前倏地多了一道身影,硬生生地将她隔开,冷景霖扯住她不让她靠近我。

    “你骗我!你骗我!你原先过不会伤他性命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绯颜见到冷景霖发了疯一般击打他。

    “为什么要骗我!”

    “母后!你疯了么!父早就过,若此邪妖不除,三界又将永无宁日!”

    “来人!后惊吓过度,神志不清,子重伤,需要静养,带他们回庭。”

    绯颜被连拖带拽地带走,嘴里不停地辱骂着冷景霖,最后反抗着朝我看来,眼底满是羞愧的哀戚之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沧澜哥哥……”

    “你可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

    意识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她颦蹙的眉宇间浮现了怛然之色,眼里如死灰般寂灭无光,我心头一疼,用尽最后的气力出掌突袭被上神搀扶着的冷逸觞,直到他吐出一口血,阖眸昏厥,乜斜着眼看到她脸上的不可置信与随之而来的愤怒与怨恨。

    我冁然而笑,失态狂妄。既然你对我的愧疚会让你心如死灰,那还不如让你恨我,至少你会永远记住我,至少你一辈子也不能忘记我,哪怕,那刻骨的情,是怨恨。

    我元气大伤,被冷景霖联合太白金星擒获,浑浑噩噩地被兵们押解到冥界,我不知道将面临的是什么,我也不愿意去想。

    其实我在跟冷逸觞来到梧桐树洞时,便敏锐地嗅到一股强烈的仙瑞之气,我在赌,拿性命做赌注。

    赌她心里有我。

    但结果是,我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我用生命去换她一次在意,原来终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冷景霖下旨将我关在冥界十八层地狱,临走之时对我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知道我若杀了你,她会恨我一辈子,所以,你……好自为之。”

    我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从不后悔,若是还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比如,爱上她。

    魔魂将我胸口上致命的伤治好,还不迭地撺掇着,怂恿着,试图重新唤起我心底的魔望,我自然知道他想要与我形魂合一,欲冲破封印逃出地狱重获自由。

    我并不理会,只枯坐着,颓然地似在等待着,我在等什么?等她来探望我一次。

    可我等了这么久,剩下的便是百年千年的苦相思。

    心里空空荡荡,寂静得可怕,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谢花开年复年。

    只有海水般沉重的思念苦涩到五脏六腑,渗进血液快要将我最后一丝希翼也无情地摧玻

    几前,我不顾魔魂的咒骂将内丹给了冷轩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如释重负……

    沉重的眼皮阖上的刹那,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只资质极差,两耳尖尖,上唇露出颗碎玉般牙的绯颜,她细嫩的手扯着我的袖子,软软糯糯地喊我“沧澜哥哥,沧澜哥哥……”

    “牙儿,与我白头到老相守一生可好?”

    模糊的幻影如雾缥缈虚晃,女子微颔臻首,美艳的面容似娇花初绽,浅笑着应答:“好。”

    此生不能与你相守,梦影中也要同你相聚。

    尽管,我们已经不会再有下一世了。

    白衣人静静凝视空中悬浮着的影像,如烟似雾的幻境中画面定格在启沧澜嘴角挂起的笑纹上,满足中又带有千钧重的悲伤,凄凉沧桑却又无比地美好,仿佛经历了千年万年。

    毛笔尖轻轻一点,那幻境便似泡沫爆破,碎得支离。

    细细碎碎的流光雪花般飘然下落,沾地即为点点尘灰,消弭于无形。

    白衣人直直伫立原地,心思成雪,“有些事并不一定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所谓真相的表皮下却又有着太多的出乎意料。”

    言讫,启沧澜魂飞魄散,一团黑秾如稠的雾气兀地脱离出来,飞出牢门,在白衣人身旁不断盘旋,粗狂的男声带着邪恶的狞笑,“聂判官,你我又见面了呢。”

    低沉嘶哑的声音沉闷如鼓擂在心,聂判官大惊,脸色刷白,“魔魂!”那浓郁的怨戾之气弥漫四周,缭绕在他身旁极为不适。

    魔魂哈哈大笑,狂妄至极,突地,他眼前流光一闪,细软似飞虹,溢出光芒四射,气势凌厉,萧杀迎面,他轻轻稍微往左一偏,雾气中突然窜出一只粗壮的手,将聂判官甩过来的银蛇皮鞭紧紧攥住,狠狠往后一拽,聂判官往前扑了几步,踉跄不稳。

    魔魂不屑地将皮鞭甩开,如同丢弃一根毛发,嗤笑,“聂伆啊聂伆,没想到几千年过去了,你那半吊子的法力还是不见长进啊……”聂伆对他的嘲讽不作理会,一双墨眸平静似水,古井无波,亦如冬日飞雪冰凉一片,寒意凝滞。再挥鞭甩去,熠熠光芒中火苗猝燃,气势萧杀如利刃出鞘,尘土飞扬,阴风阵阵。

    “啧啧,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配本尊出招较量!”魔魂一个遁形,便消失不见,眨眼间竟现身聂伆背后,手指轻轻一弹,三千尘沙细如针,直直地朝他刺去,聂伆一个不觉,被他袭击,灵力遭到反噬,咬紧牙关隐忍剧痛,却不料是冰火两重!

    聂伆似瞬间被抽去了骨头,软软滑倒,单膝跪地,牙关磨得发涩,冰冷无温的双眼渐渐变得通红,一点点流出鲜血,双耳,鼻子,嘴角,竟七窍流血!

    拳头紧攥手中软鞭,隐隐地颤抖。

    “咱们来日再会!”魔魂猖狂地丢下这句话,大笑着瞬间消失在十八层地狱。

    魔魂再次现世,必会东山再起,祸乱苍生,硝烟战火,生灵涂炭!

    聂伆咬牙,懊悔地闭上眼,平心静气,灵力贯通,护住心脉,疗伤养息,不断有大滴汗珠从利剑般锋芒凌厉的眉梢滚落,没能擒获魔魂,自己酿下大祸!

    ……

    破晓,东方巨大的红轮划破际,放射出金光万道,将周围的残云也染得色彩缤纷。

    妖王宫内万殿灯火昼夜不灭。

    妖王在冥界修为尽失,气数将尽一事一夜之间传遍三界,大家无一不觉惊惧难安,妖王修为极深,灵力强大,又是谁有这等能耐将他重伤至此,一时间,都惶惶不可终日,隐约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危险的气息告诉他们三界又将大乱!

    白木槿从冥界出来后,欲上界找轩辰,可灵力好像突然间全部消失了一般,无论如何施法,就是不能腾云驾雾飞上九重,就在他大惑不解之时听王上修为全失,昏睡不醒,她倏地回想起冷逸觞通红的双眸,大骇之下焦急奔回妖王宫。

    悔恨与愧欠如藤蔓一般滋长缠绕着她,白木槿万般痛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扔下王上不管不顾了呢!

    好不容易到了落英殿,却又被王上后宫内的嫔妃阻挡,戾声让侍卫奴仆将木槿轰赶出去,白木槿不屈倔强地坚持站在落英殿外要求探视妖王。

    妃嫔们念在她即将为妃,这高贵的身份她们也不好再去刁难,只随她在那殿外直挺挺地站着,不去理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