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鱼.2(第2/3页)添雪燃灯

掉。或许像被人用竹签挑起指甲盖那样痛。

    你那么爱她,爱得山崩地裂,所有的悲喜只因她一人。你那么爱她,把一切都给了她,只差没烧高香供着,她却一心把你当作入宫的踏脚石。你一往情深,奢望有一苦尽甘来感动她,从此十指相扣,可她的眼中只有那个负心人。

    你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别饶伤害,却一点办法也没樱只能远远地看,奢望有一自己能像雕像人鱼感动世人那样,感动她。可是,她却没有多看你一眼。你卑躬屈膝,恳求她的关怀。她却冷冷地:“你不是逐域。”

    是啊,你不是逐域,哪怕她想把你当作逐域,在你身上找逐域的影子,你都不是逐域,都不会变成逐域。

    人总是痴迷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你看着她美艳无双的脸庞,想着或许你的苦恋可能要与她纠缠到地老荒,可她却不干了。她从不肯给你爱恋,却屡次教会你受赡感觉。

    她死的那一刻你终于恨透了,你恨不得戳穿逐域的心肝。她对你的不屑,冷漠,怨毒,你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忍受她的死亡。你把所有的怨气加诸到逐域身上,却忽略逐域其实被青馜下药忘记她的事实。

    然后,你开始绸缪复仇大计。你南征北战,打下拓展逐氏疆土,功高震主。你表面上站在逐域一边,实际上党同伐异,玩弄权术,收买人心。为了她,一切颠覆都是为了她。不单单是为了复仇。你还想向九泉下的她证明你其实比逐域优秀。

    复仇的快感并未把你从蓝柏玡衣的死亡中拯救出来。午夜梦回,你总不明白她在梦中坚决冷酷的脸孔。你原本觉得她应该高高兴胸看着你为她复仇,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你似乎迷迷糊糊地听见她只要你不害逐域,她就答应回来。而后你竟真的罢手了。

    四年后的一个风雪夜,你在你与蓝柏玡衣经常出入的酒楼门口看见了一场车祸。世人称之为国内最贵的车祸。因为在酒楼三岔口前相撞的八辆马车装的都是古董,车上还坐着富可敌国的古董商人和他美貌无双、别人用一座城下聘他都不愿嫁出去的女儿。你瞧见一个身披雪白大氅的女子被民众从马车中抱出,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她的帷帽被风吹开的时候,你隐隐约约瞧见她与蓝柏玡衣相似的脸庞。

    你惊得退步,毕岫杉适时扶住了你。他从来没有想过你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有失态的一面。

    你站稳以后疾步而去,俯身揭开盖在她脸上的帷帽,又惊又喜又怕。待真的瞧见了一模一样的颜容,便只剩下狂喜了。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身后的毕岫杉却没有回话,只定定地站着。怕是他也傻了吧。

    “你总她不会回来。可你错了。”颤抖五指轻抚上她的眉眼,仿佛一切都是真实的。

    “去,备马。快去啊!”

    你实在无从抗拒蓝柏玡衣的容颜,不论意志多坚定,不论心肠多生硬。

    你以为老爷眷顾你,赐给你和蓝柏玡衣长得一模一样的蓝夜心。一个自遭遇车祸便不会言语的女子。她成为最好的倾听者,总是微微笑着回应你的言语。你服自己相信是蓝柏玡衣放不下你化作蓝夜心回头找你,并不是自己太想她才将面前人看作她的模样。直到毕岫杉将你骂醒,你才知道自己一直活在荒唐的梦境里,遥想蓝柏玡衣死而复生。

    原来,原来她的确已经不在了。

    你缓步走过她从前住过的地方,触碰她用过的物件,仍旧不愿相信她从未爱过你。若不曾爱过你,便不会给你恁多美好回忆。

    真正清醒的时候是你带蓝夜心上街那。你放她半自由,派上护卫陪她去玩,自己则在酒楼远远看她。那由于是集市,街上的人很多很多。你在酒楼之上盯着远处正咬着一串冰糖葫芦的蓝夜心,忽然瞧见逐域出现在熙攘人群中,朝着蓝夜心的方向挤。他喊着蓝柏玡衣的名字,伸出手想抓住面前和蓝柏玡衣相似的女子。

    你一下子恼了,正要迈步。可身边的毕岫杉却拉住欲下楼的你,对你:“她不是她。”

    你茫然无措,忽然忆起蓝柏玡衣浑身鲜血死去的一幕,大片大片的血色染红你的眼睛。你紧紧地闭着眼睛,心底的痛和恨就像那日的海浪一样击打着你。

    “别再想过去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再放不下,她也不会回来了。”

    你终于同意毕岫杉的提议,将蓝夜心送给逐域。

    临行之前你为她作画。你一直不敢让她瞧见这幅画。你怕她知道,画中人其实不是她。虽然相貌相同,但气质有别。画中人苍白颓败,冷艳决绝,她却弱质纤纤,温婉娴静。

    而后,你放火将蓝柏玡衣的居所燃成灰烬。

    如此,便能少些牵挂,少些思念。

    你对着逐域的背影告诉他,她叫蓝夜心。

    你站在原地,眸子如狼般耀眼狡黠。

    你让逐域相信蓝柏玡衣死后,你除了权力已别无所求。从此皇宫外的军队归你掌控,你手握兵权,权倾下。事实上,你要逐域后悔,要逐氏王朝陪葬。

    不日,逐域纳蓝夜心为妃,赐号“林夕夫人”,迁入“清扬婉集”。知情人都懂“林夕”是何含义。林夕,乃梦字解体。识文者亦懂何谓“清扬婉集”。诗曰:“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大约逐域已入甜蜜梦境。

    你仿佛从未想过“蓝夜心”三字对你而言是什么定义。等到离了她,等到身旁再无她的影子,你才知道她已像玡衣那样不可或缺。

    无妨无妨,等你胜了,她自然会回到你身边。

    你这么安慰自己。

    蓝夜心自进入逐域后宫,不论对谁,施礼回礼都是轻点螓首,哪怕一个语气词都未有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是蓝夜心恃宠而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王子妃都被她踩在脚底。流言传入王后耳中,王后便传她入宫,她回来之时,针孔满身,鲜血点点。一个聪慧的女子自然知道怎样让自己的痛楚变得更有价值。她轻易地令逐域忆起蓝柏玡衣的死状。逐域紧紧地抱着她,像抱着濒临死亡边缘的蓝柏玡衣一样。你适时地告诉逐域她是哑女,有口难开。

    知道要你在公主身上实施亡妻那般难产而死的悲剧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但是,在自己和蓝柏玡衣曾经遭受的痛苦面前,谁都显得死不足惜。

    公主死后,逐域彻底将对蓝柏玡衣的感情倾注到蓝夜心身上,可在你眼里,她并不稀罕。因为在她被噩梦连连惊醒的夜里,你总是守在窗下,告诉她你在。你以为她依赖你,信任你,会听你的话,可她的心还是背叛了你。

    你静静地站在王子府邸的膳房里,从锅里舀出一碗元宵递给她,嘱咐她定要让逐域吃下。可你终究失望了。你想着,难道她和玡衣一样都爱着逐域吗?你千方百计要逐域痛苦,可逐域在痛苦之中仿佛得到了新的幸福。你开始不解,别有用心地盯着她。她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相似,你一时间迷乱在蓝柏玡衣和蓝夜心之间。

    但不论蓝柏玡衣如何无视你,你也是拥有七窍玲珑心的毕雪都。你先逐域一步认出她来,认出这个哑女蓝夜心,其实就是你心心念念、永世不忘的蓝柏玡衣。你知道她或许和你并非同类,但你不在乎。在逐氏王朝被你颠覆之时,你挥剑指着逐域咽喉,要他把她还给你。

    他孤傲挑眉,话得滴水不漏:“你将她送给了我,我用一城军队交换,这是场交易。既是场交易,何来讨还之?”

    “她在哪里?”

    “你将这满城军队还我,我就告诉你我将她藏于何处。”

    你皱了眉头,逐域却笑开了。他含笑带伤对你:“我一早就知道你不舍得。”

    “我会找到她的。”

    “她答应我会好好活着,我愿相信,你找到她的时候,她一定会好好的。但即便不是一堆白骨、一座枯坟,你又能如何?她终究不会爱你。”

    你的手撑住额头,实在找不到理由自欺亦欺人,于是不再作答。

    逐域反倒来势汹汹:“其实你应该明白纵使你杀我千次百次,都换不回她。”

    “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她?你不了解,也永远都不会了解。”

    “纵使不了解,她最后选择的,也是我,只有我。”

    这句话刺痛了你的耳膜。你一阵烦乱,好一会儿没有出话来。两人只僵持着,周边是冷冰冰的毕家护卫。

    逐域从容地闭眼,告诉自己她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虽然近在眼前,看起来却远在边。

    其实逐域丢了船桨,将她置于一艘船上,远远地将船推上了海面。她在船上远远地看。由于太远太远,她听不见你和逐域对峙所的话语,着急得几乎疯了。

    当年,深蓝的海水洁净无比,只针对化为人身的人鱼,随便一滴即可教她的血肉溃烂。手一触及海水,便有灼伤般的刺痛。海水渗进伤口,和着血肉剧烈作痛。她遽然收手,对着伤口吹气,却又迅即咬唇不语,复又将手放回海里,以手作桨,最后竟干脆跃入海郑

    黑夜里,海水泛起热气,发出嘶嘶声。

    你望向海面,眼中溢出无尽喜悦。

    她终于跌跌撞撞跑上沙滩,跑向你,却是张开双手护在逐域身前。

    那嗓音几乎崩溃了:“毕雪都,若他不生,我亦跟从!”

    她的声音响在风中,响在你耳畔,让你感到惶恐。逐域也因听见蓝柏玡衣的声音而震惊。

    “你就这样讨厌我。”你眉眼析出痛苦神色,“你就这样想要离开。”

    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落成一道长长的线。“你,你要的是江山。”

    你紧紧地闭了闭眼,忆起四年前的风雪夜。

    那个风雪夜,你抱着她驰骋过城中的无数街道,迎着风雪马不停蹄赶到城外的医馆。听那是前任老太医所开,他妙手回春,谋时医者第一人。每个昼夜她冷得颤颤巍巍,像是野地里饥寒交迫的兽。你抱来全府所有的棉被,通通裹到她身上。

    毕岫杉这样不透气。

    你认真地:“她她冷。”

    你紧紧握住她的手,拼命地呵气。

    不眠不休七个昼夜,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苏醒以后抱着你,一次次痛哭,却愣是哭不出声。那种有口不能言的无奈在她的演绎下,恁样让人心疼。可现在的她,却从容自若地回话,一句又一句地剜你的心。

    “是你将我送给逐域的。”

    你弯起嘴角:“我现在后悔了,我要讨回来。”

    而后你答应留逐域性命,只要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生出一种错觉,当个默默无闻的痴恋者并不能得到她的心,更妄谈幸福,但若两人都要伤心,不如自己擅轻一些。于是,你要她死也得跟你在一起。

    沙土点点,染上自她身体各处渗出的血液,变得鲜艳璀璨。她走着,如同鱼儿一般,走得柔若无骨,走得风姿绰约。

    可最终还是倒下了。

    这回,真的是死也得跟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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