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情缘.30(第1/2页)添雪燃灯
我跑到外面,一时天旋地转,搞不清东南西北,正茫然间,只见张辛眉走了过来。
她娇怯怯地向我行了一个大礼,轻言细语地道:“妹妹,能否给姐姐一点时间,和姐姐说说话?”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跟着她来到僻静处,她站定,幽幽地望着这陵园,半天才开口道:“二爷认为这里是坟墓,不仅埋葬着先皇,也埋葬了他所有的未来和抱负。可是我认为这里是天堂,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她缓缓看我一眼,眼睛发光:“你可知道,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二爷,每时每刻都知道他在哪儿,在干什么,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突然,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幽怨可怜:“可是我知道,这幸福本来是属于你的,你迟早会夺回去。”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断然道:“你好好享受吧!我没打算夺回去。我已经跟成德解除婚约了,你大可以放心了。”
张辛眉楚楚可怜地看着我,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我心烦道:“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如果你没有其它的事,我看我还是离开好了,免得辣你们的眼睛。”
张辛眉却一把拉住我,涕道:“妹妹,你不要这样子。你这一走,岂不是要了二爷的命!”
我哭笑不得,没好气道:“我没那么重要,你也太抬举我了。”
张辛眉也不放手,自顾自说道:“妹妹,二爷没有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是我,你要恼就恼我好了。”
我听她话中有话,于是冷静下来,且等她说下去。
张辛眉不敢看我的眼睛,低了头缓缓道:“我记得那是康熙六十一年的十一月份,也就是这样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我马车里看见成德进了一家酒馆,就忍不住下了车,悄悄地跟了进去。”
她陷入回忆中,眼神迷蒙:“那天他看着很痛苦,连个随从也没带,就那么一个人坐在一隅喝闷酒。我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他从午时喝到未时,直到店里的人都走完了,店小二来劝他回家去。可是他喝得那么醉,站都站不稳,哪还走得动。”
她的唇角露出一缕微笑:“我于是鼓足勇气赶上前,把他扶进我的马车里。我本想送他回府,可是他当时神志还清醒,嚷嚷着要到甜园去。我只好在他的指点下,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地方。甜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帮他宽衣解带,服侍他上床休息。又不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于是遣走了丫头,只身留在那里照顾他,打算等他醒了才走。”
微笑随机淡去,仍是一片幽怨:“他却不睡,只管拉着我的手不放。嘴里嘟嘟囔囔地诉说着心事,他说,敏敏,我来提亲,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心中是不是有鄂宏了?你爱他是不是比爱我多?如果不是碍着兄妹的关系,你是不是就选择了他?敏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
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哀怨地看着我:“他说他很心痛,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听了心更痛。我于是抱紧他,安慰他,我对他说,我心中没有别人,我只爱你,这世上没人可与你相比。”
一层红云在她脸上晕开,她的声音隐含兴奋:“我亲吻他,撩拨他,直到他情难自禁,终于与我促成好事。我知道我的行为很可耻,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这个男人,我爱了他那么久,我做梦都想得到他。我想成为他的女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以什么身份。那样的天赐良机,我不想放过,哪怕从此被世人唾弃,我也在所不惜。”
见我一脸震惊,她的语气却出奇的淡定:“那一刻我很快乐,快乐的眼泪都是甜的,正如那甜园的名字。我想有这一刻,我此生也值了,不管他爱不爱我,知不知道是我,那一刻总算是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我越听越惊心,忍不住一声断喝:“够了!不要说了!”
我心想这个女人疯了,爱一个人怎么可以爱到失去自我?如此不顾尊严如此卑微?
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万一怀孕了,成德又不认她怎么办?她难道不想想女人失去名节要遭多大的罪?
这个女人疯了,她是疯子!
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不禁喃喃说出口:“你疯了?你简直疯了!”
张辛眉闻言抬起头,满脸是泪,楚楚可怜的眼睛里隐隐透着视死如归的倔强与固执。
她含泪道:“是的,我是疯了。自从十五岁那年,雪地里他扶起我,我就疯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她诉说着往事:“我疯到思他如狂,每日里浑浑噩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疯到与家里决裂,挺着大肚子只身找到他,不求任何名分,只求他认我和孩子;我疯到在乡下一躲就是五年,只因他说你性子刚烈,容不下一夫多妻。”
眼泪从她脸上如珠般滚落:“我疯到独自抚养思儿长大,却甘之如饴,每日里不敢奢望他来看我,只要收到他的只言片语,便当节日来庆祝;我疯到当着我阿玛的面割腕自杀,逼着他去求雍正允许我住进景陵,只因成德来看我时说他很孤独、很害怕,他需要我。”
她伸出手,腕上的伤疤还鲜艳触目。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来自新时代的我喝了那么多的心灵鸡汤,只知道爱是平等的,痴恋一个不爱你的人就是犯贱。
我从未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不计回报的爱。
怪不得成德总是质疑我不够爱他,相比张辛眉的爱,我的感情算得了什么!
虽然心怀愤恨,我也不得不感动,于是说道:“成德实在不该辜负你。败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我现在退出也不迟。你放心,从此我与成德再无瓜葛。祝你们幸福!”
张辛眉泪如雨下,她泣不成声道:“妹妹,你一定要狠心抛下二爷吗?他已一无所有,你是他唯一的希望,唯一还想抓住的理想。难道你也不能让他如愿吗?他这辈子已落到如此田地,你还忍心?”
我摇摇头,说道:“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做不到你那样的无私,于我而言,唯有放手才得解脱。他有你就够了,做人不能那么贪心。”
张辛眉闻言再次抓住我的手,恳切道:“妹妹,成德说你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相信正如他所说,你们婚后再公开我的身份,你必定也会接受我,不会逼迫我。我也相信,即使如今我们做了姐妹,以后也能和睦相处。妹妹,姐姐求你再给二爷一个机会!”
世上还有劝别人嫁给自己的老公做正室,她自己甘为侧室的女子,我也是醉了。
可是哪怕是皇后,我也做不到。于是我说:“你这又是何苦?你怎么那么傻?好好守着他吧!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跟任何一个情敌说。”
说完,我甩开她的手,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对呆如木鸡的她说:“我不相信当时他分不清是你还是我。以我的认知,男人在醉的不省人事的情况下是不举的。他没你想象的醉,真正醉的是你自己。”
说完,我再不回头,快步朝门外走去。
走出门外,阿其九正等得心急,看见我马上迎了上来,一叠声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等下赶不及投宿了。都聊什么了?把眼睛哭的肿成桃子样。成德呢?怎么没送你出来?”
我阴着脸朝马车走去,没心思搭理他。翠竹便把里面的情况一一说与他听。
阿其九听说立即暴跳如雷,跳起来骂道:“畜生!竟然做出这等事。三爷我不打死他就不是男人。”
说着就要冲进去,门卫怎么拦都拦不住。
我喝道:“你是死人哪?他们儿子都快五岁了,你住那么近竟然都没听到风声!这会子还有什么意思好闹的!”
阿其九闻言泄了气,慌忙赶到我面前,可怜巴巴地解释他最近被家里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的确没管到事;再则张廷玉一向为人低调,他家的人口风又紧,这样的事轻易不会乱传出去;而且他实在没想到成德有了我还会乱搞,还是和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张辛眉。
最后他说:“他不要你还好些,你刚好可以了无牵挂的嫁给弘轩。”
闻言我心中猛地一痛,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好容易忍住了,我没好气道:“你闭嘴,越说我越心烦。”
说完钻进马车就要来福赶路。阿其九只好骑了马跟上来,一路上再不敢多嘴。
我瘫在马车里,只觉得这天太冷了,冷得我浑身直打哆嗦。
翠竹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又把手炉塞进我的暖袖里,我还是牙齿打颤,全身冰冷。
翠竹心疼的叫声:“小姐……。”
我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吓得立即把话收了回去。
我不想说话,不想被打扰,如果这时候谁在我耳边聒噪,我铁定爆发。
弘轩有了别人了,成德也有了别人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在这遥远的大清国,竟然没有一个男人属于我了。
孤独与无助从没有现在这样强烈,就连刚刚穿越过来时都没有。
我想我的爸爸,我想我的妈妈,我甚至想起了我以前那个未婚夫的所有好处。
我想回到现代去。
天啊!谁来帮帮我?帮我逃离这里,回到2017年的北京?
回到家里我便病倒了,高烧、呓语、咳嗽、流涕、浑身乏力。
我整天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十来天。哥哥、嫂嫂很着急,每天都来问询。
渐渐他们都知道了我和成德的事,可笑的是他们的反应跟阿其九惊人地相似,起先是愤怒,然后是庆幸。
现在好了,我可以和弘轩在一起了,他们都这么想。
好像弘轩是千年备胎,永远会在原地等着我。
我一看到他们脸上自以为是的希冀就心如刀绞,这病便好一阵歹一阵。
这天,大哥来看我,说阿玛来信,再过几天就到京了,末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敏敏,你要振作精神,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应酬多,许多事情还需要你打理。何况你弘哥哥也一同回京了。敏敏,成德不值得你这样,你要向前看。”
一说到弘轩我便悲从中来,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恨不能怒吼:“不要提他了!不要提他了!他跟成德一样,已经有别人了。”
可是我懒得说,也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还是等弘轩回来,他自己公开他和瑶英的婚事吧!
还有两日就过年了。这天我刚喝完药,大哥派人来传话,说阿玛、额娘回来了。
我连忙起身,正要穿戴整齐了去请安,阿玛、额娘已经走了进来。
额娘一把按住我,心疼道:“我的儿,怎么又复发了?京城到底还是太冷了,过完年,我们还是回云南去。”
阿玛皱着眉道:“敏敏,成德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阿玛现在马上就要进宫觐见皇上,有些话,等我们晚上回来后再商量。”说完,阿玛匆匆离去。
我没看到弘轩,想问他到哪去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