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乍然回顾(第1/1页)云起风散,在梧溪

    云起忽然就想到了某次跟小伯散步时,小伯说过的一句话,那时候云起因为刚转到梧溪有很多不适,特别是跟堂弟两人的矛盾,那次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姑姑虽嘴上说堂弟,但心里却还是更心疼堂弟,私底下悄悄地跟堂弟说自己,却被去上厕所的自己不经意听到了。

    云起有些难受,就自个儿跑去了小伯家,跟小伯去散步,一股脑地也把心里的委屈捣了出来。

    小伯是在所有梧溪里的亲戚里,云起觉得他是最懂和理解自己的。

    那次说完后,小伯跟她聊了很多,关于姑姑、堂弟的性格,姑姑家的情况,云起自己家的情况,亲人们都如何看待的情况,都做了个分析给云起听。

    后面,还特意说了一句,哪怕云起并未提到她敏感的自尊心和突如其来的小自卑,但显然小伯是感觉到了。

    “云起,你不必自卑,你身上有很多自己的发光点。至于家境,至于未来,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谁家祖上翻上几代,不都是农民出身?这些都是一时的,只要你肯努力,好好学习,这些东西,未来你都可以改变。你堂弟也只不过就是出身比你幸运些,但其他的磨砺,显然都不如你。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云起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又不自觉流了下来。

    云起放下书,小心地跨过奶奶的身子,轻带上门,一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眼里的泪珠就如断线的珍珠般,不要钱的拼命往下落。

    云起蹲在地上,脸埋进胳膊里,肩膀一抖一抖,难受的嚎哭与激荡的水流声,搅拌在一起,仿如争先比斗的电闪雷鸣,分不清到底谁先谁后,谁猛谁更烈。

    只是肆意地宣泄,孜然洗礼了一番云起的小脸,湿哒哒的睫羽皱巴巴地黏糊在卧蚕下。

    唯有眼角微润的淡红,更为透亮清澈的双眸,已然吮吸的鼻子和咬得有些泛白的唇角,才证明了这个女孩刚刚哭过。

    撩起一大把水,直扑脸面,凛冽的寒意有如利齿,打在脸上,疼在皮骨,冷在心头。

    收拾好一会,又寻着卫生间里的脚凳坐,双眼紧紧盯着旧白掺杂已然失了原色的半自动洗衣机。

    盯在那,焦距重心却不知跑到了哪。

    神情涣散,面目空洞,双手肘在腿上,掌心齐撑着下巴,泛淡的白光被头发、物什阻挡,落在她身上,只剩一圈零星的光晕。

    随风晃晃荡荡,眸里的光也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鬓角黏着微湿的发丝,已然分不清是被泪水打湿的,还是被清水扑湿的。

    如今泛着淡淡的热意,似火烧燎原般,不知从脸颊的哪个毛孔开始,一焗一焗,缓缓泛热。

    冷热交加,别有一番滋味。

    云起摸摸自己的小脸,觉得有些小烫,心口的酸涩却在渐渐结痂。

    冷静下来后,脸上的几滴流连不舍离去的水珠,一并被云起粗鲁拂去。

    白皙柔嫩的面孔,泛着润红的光,透过墙面的瓷砖反射在瞳孔内,一刻的聚焦,似自己把自己刻在了脑海里。

    凌乱的发,水润的眸,微红的脸颊,蜷缩的身姿,周围隐约倒映的物什,折着迂璇的光,面对面,与自己打了个照面。

    云起沉默地看了一会。

    许久之后,终于起身移开装了半桶污水的废桶。里面漂浮着黑灰不杂的物质,桶身也疮孔绫罗,还散发着一股洗衣粉、洗手液、肥皂等气味浓蕴的恶臭香。

    云起已然有些习惯,此时却不知心境问题,还是气温原由,云起觉得蓦然有些难以忍受的刺鼻。

    云起突然就想到了时歆老家的茅厕,只是简单的几根粗壮的木头搭在上面用来蹲脚,底下是赤楞楞的粪便,各种气味夹杂其中,夏天甚至蚊虫成群。

    以前的时候,自小在时歆都是这样过来的,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尽管也有些恶臭,但很快上完厕所出来,甚至有时忘记洗手,也不觉得没什么,因为那些茅厕大多周边几户人家一起共用,附近也没有水井,有时回到家已然几分钟,再做些其他的,早已忘却手似乎干净与否,也几乎没有这个概念。

    而今,在姑姑家的时候学会和适应了冲水式的厕所,在室内,卫生间内亦或出来侧边都有水龙头,饭前也好,吃东西之前也是,都会不自觉洗手。后来就是遇上其他人上厕所时,水没冲干净,或是没洗手,心里还有一点嫌恶,还觉得这人不太爱干净。

    乍然又回到时歆,老家还没重修厕所和装水龙头时,还是去别家共用的厕所等着。再一面对时歆那样直愣的茅厕,竟然会杵在门口,盯着里面群飞乱舞的蚊虫,和看起来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塌或断落的木头架,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动身进去。

    后来终于憋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步踩进了粗木架上,亦是屏气凝神丝毫不敢乱动,也不敢盯着底下各种废渣沉积,不知名的蚊虫穿梭的粪便纸张观看,一边催促着身体速战速决,好让自己赶紧逃离那看起来不忍直视,颇具脏污恶臭的地方。

    完全忘了小时候,有时上厕所急了,口里含着糖,还可以一边跟在外等着的小伙伴聊天,一边慢慢悠悠地上厕所,甚至会盯着底下的粪便观察,有没有大人掉的钱,如果看到有,还想着考虑和小伙伴们要不要捞上来。

    现在一进去,却只觉得恶心,不忍观看,不忍直视,觉得这种茅厕已经很大程度上地拖延了现代化建设的脚步,而且还是各种苍蝇蚊虫的聚集地,即便可以偶尔用来浇灌农作物,可如今也有更好选择的废料,这些茅厕就应当慢慢被淘汰,像化粪池那样埋在地底下。

    可却忘了,即便是现在单独隔间的卫生间,人体的排泄物也是通过冲水的管道暂时排除到了化粪池内,一旦化粪池积满,几年一次的清污,还是需要重新挖开,尔后清理。

    那样堆积一起,再次重见天日的人体排泄物,实际上比当初直愣观看,更让人触目惊心,和不堪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