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传言说我喜欢你(第1/1页)痴语录之十一惹

    红衣小公子并不恼怒,自斟起一杯茶,双手捂着茶杯,一双新月盈盈眼瞧着身旁的公子,好一会儿都不移目光。

    说书人又说起顾家小姐神隐之事,目光不时瞟来此处。但见这二位公子间气氛暧昧,那先前说话的公子承不住这目光所带温度,只撑了一会儿便不敢与其对视。说书人自以为窥见了这二位公子的隐秘情事,惊堂木拍下,心中暗道世风日下。

    喝茶休息的当儿,盘子里落下张轻飘飘的纸。说书人翻过来一看正面那字,显眼朱砂红的两行大字:二百两,丹京商号。说书人手忙脚乱,谄媚地笑,全然忘记方才所谓“世风日下”之评,“小公子您有何吩咐?”

    小公子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身子探来,在他耳旁私语一番。

    那先生得了这笔钱,当下立即动身返乡,到昙城最繁闹的街中最受食客青睐的一家酒楼中,支一张桌子依旧说书,将红衣小公子交代的故事讲得明明白白——也就是他这摊子摆上之后,坊间传说中,顾家九小姐的故事才有了新的进展。

    据说,邱意远成婚她大受打击,不久却移情别恋爱上了个江湖侠客,抛却了富贵荣华,于只求与侠客相守,跟着他从南端的昙城一路颠沛,几乎走遍了半个盘古大陆。渡过海河,踏过高山,步步向晓光。顾九小姐为行走自由,便扮作男装,她像一团赤火,照耀在寒白的雪上。你若问那侠客究竟是谁,照雪城中白杨柳。

    除却其中几句语焉不详,其余的情节被传散开,越发离奇,传到顾府时,传说中的侠客几乎成为一个半神的存在,顾照卿成了个除了一心追爱别无他想的痴蠢官家小姐。当霞关狸将市井传言原原本本地与夫人老爷各位公子陈说完毕,便见老爷的眉头几乎锁住。正当她忐忑时,顾慈瞧了瞧薛道微从异国寄来的第十八封书信,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令她退下,侧身向夫人,“这孩子,性子太跳脱。我顾家这些男儿,哪个不能去探消息?不吭一声就跑出去,如今这样不重名声,哪家好男儿敢把她娶回府?”

    顾夫人却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微在阿照身边,倒也不必过于忧心。”夫君寻人时,心焦如焚是面上可见的,如今早晓得爱女无恙,又忧心起她的婚事。儿子们也晓得父亲脾气,都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顾七郎口直,“若父亲觉得小妹难管束,若随着她性子,也许嫁个苍国人也未可知。”在场人莫不变了颜色。

    话方出口,顾朝卿便觉失言,连忙请罪,“儿子口不择言,请父亲母亲责罚。”

    远在照雪城的顾九小姐连打三个喷嚏,头脑昏沉,是害了伤寒。

    “阿薛,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她这话说得委屈,眸子里像闪着水光,怕是一眨眼就要落下泪来。薛道微无奈地瞧着她,怎么也扒不开开她紧抓着自己的玉手,用力怕又弄疼了她,只得道,“小姐,您要是能把手松开,我们现在就能脱离险境。”

    溪畔鸟语,葱葱郁郁。

    再远一些的亭子里,一位着纯黑短打的男子瞧着那主仆二人,不禁失笑。他想了想,端起手中犹有温热的汤碗,搅动勺子,向那边道,“顾小姐,您要是再不下来,这药可是要凉了。”

    那头薛道微瞧着赖在草地上依旧拽着自己衣袖的顾照卿,实话实说,“小姐,那人若是知晓了您的意图想杀您,不用药里下毒这么麻烦。不过您要是再不松开,属下的命却说不准要丢在这儿了。”被困扰已久的暗卫突觉臂上一松,“这就是了吗,您还是喝了药,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

    顾九小姐当属俊杰一员,先前只能算是伤寒拖慢了智慧,明白了如今状况,痛痛快快地提起裙摆跑过去,接过柳扶雪手中的碗,一饮而尽。薛道微跟上她步伐时,她正给那通缉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不过在阿薛与阿照心中,都只配得上谄媚二字。

    幸而柳扶雪是受用的。他接回空碗,也回之一笑,“顾小姐今日表现不错。”

    这时阿照面上乖巧妥帖,就在心中痛骂自己,如何就见了一个模样好的,连心神也丢了?这通缉逃犯生得再好,不也是个敌国细作?此来为何却不敢有一刻相忘。

    再想说什么,却闻那柳扶雪道,“我晓得他。薛道微。你的暗卫。先前见过。”他仔细端详起来,“他是个好手,但是伤还没好,若是分心要保护你,不是我的对手。”见阿照紧张起来,肚子也叫了起来,他看了看日头,“我也知晓你们这些高门子弟都是有些护卫的,这不稀奇。当时情景若是无他,恐你我是无缘再见了。半个时辰开饭。”

    此处是照雪城一处绿洲,不似曦生所处那一世代,阿照所在时期的照雪城绿洲成片,偶有断绝绿洲的隔壁沙漠也只有十几里,并不特别荒芜。

    阿照生在南地,这一路向北,虽然奇趣许多,却不大适应。她没少在军营磨练,身子不错,前头那许多地方她都挺了过去,可一到了照雪城,被那早晚不同温的风一吹,便感了伤寒。便如方才那般,总疑心柳扶雪药中下毒,不肯吃药。今日更病得厉害,死死扯住阿薛袖子不撒手。

    阿薛因与皇后之人交手,受了许多皮肉伤,这些日子除了跟随阿照与那逃犯赶路就只提笔往顾府报了平安,他这个模样,自然是不敌那来去自如的刺客。那日他暗中跟随顾照卿,在皇后的房梁上蹲了许久,腿脚麻了,又瞧着那几个人拳脚厉害,压着小姐入了马车,皇后是想留条后路。想来那时她已经预见自己将会败落。他一路跟随,半路将人救下,与阿照在大雪里茫然无所归。

    就是那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眼前,主人掀开帘子,“两位去哪?”

    阿薛还是觉着是自己拖累了小姐,如若不然,她也不会犹豫的功夫都没有就拖着自己上了柳扶雪的马车。

    但阿薛身子里的桃仙昭福却对此表示鄙夷,“这小姑娘分明就是见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