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适格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第1/1页)极夜的晨昏线

    元2077年6月9日,当地时间10:47,远东基地地下仓库

    “惠惠!你怎么这才回来?好慢!”

    “没办法嘛,那个人停在会议室门前不敢进去,我就一直在观察嘛。”

    “所以?感觉如何?那个新来的家伙?”

    “嗯……不太好形容呢~”

    “啥?你是不是傻啦?就问你她强不强?”

    “不知道。”

    “哈?”

    明香子蹭的从模拟仓上跳了下来,气势汹汹的向加藤惠惠走去,等走到跟前的时候,又弯下身仔细盯着加藤惠惠的眼睛,似乎是要确认她是不是在说谎。

    加藤惠惠顾盼左右,然后哼起了歌。

    “你又不说实话!”

    “明香子小姐今天又没梳头发吧,这样怎么能行呢?来我帮你梳吧?”

    “不要转移话题!惠惠!”

    “哦对了我得去寝室拿梳子呢~那我回趟寝室啦~”

    “喂……”

    望着惠惠一溜烟跑走的身影,明香子一手扶额,很不淑女的叹了口气。

    “哦?听说有新兵?”

    “嘁,惠惠去看了,怯的很,连常司令都不敢见。”

    “哦?不是说为了救那家伙整个搜救队倾巢而出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金贵,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在惠惠走开后不久,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高挑女性走了过来,这女子又高又壮,身材也如雕像般匀称,整个人立在那里,如同传说中的维纳斯。与维纳斯不同的是,这个人嘴里叼着根烟,烟虽没点着,但那一头赤色长发,倒像火一般在燃烧。

    “队长,你又要在仓库吸烟。”

    明香子的身后,一个卷发的年轻人笑道。

    “呦!小伙子想教育我?你哪只眼看见我吸烟了,挖出来。”

    “wow……你们联邦人就是残暴。”

    “是联盟!而且我和明香子说话,轮不到你个帝国人插嘴。”

    “队长,司令部的调令下来了,那个新人下午过来。”

    两人正吵时,一个身穿灰色军装的男子走进了仓库,将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交给了她。

    “嗯,我知道了,你弟弟呢?今天为什么没来?也没见他请假啊?”

    “刚刚司令部的指示,让他去会议室。”

    “那行吧,同志们,接着训练,还没到饭点儿呢”

    …………

    元2077年6月9日当地时间13:46,谢侯礼看着手头的神经造影片,双手渐渐颤抖了起来。这名外科圣手此时如同得了帕金森一样,拿着常煊俩的影像检验结果,瞪着眼睛杵在病房里,颤呀颤。

    这位医生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怀疑,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怀疑,在短短的3分钟内,他的世界观轰然崩塌。

    “这……就是适格者么……”

    在那张黑白相间的胶片里,一缕缕白色的细丝尤其明显,那些是被注入神经节的造影剂顺着神经轴突扩散形成的轨迹。造影剂是从蛛网膜下隙注入,本应顺着神经纤维扩散至全身各处,描绘出人体的整个神经网络。然而此时,这些白色的线条却在左肩部被陡然斩断,绞成混乱的一团,留下整个左臂的庞大阴影。

    谢侯礼想起自己昨天说的话,仿佛听到了上帝的嘲笑。

    “难道适格者就不需要动脉吗?”

    “难道适格者就能为所欲为吗?”

    ……

    对不起,适格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上帝根本没有给常煊俩那么好的运气让钢筋避开这些重要的通道,事实上,那根钢筋直接穿过了臂丛神经,附着在钢筋上的水泥结构将整个臂丛的神经纤维全部绞断。

    换句话说,常煊俩的左臂已经与常煊俩无关了。它即不能动,也没有感觉,就如同一个赘生物一样挂在常煊俩身上,分享她的氧气与葡萄糖。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现实是,常煊俩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她在醒来之后左手就已经能够活动,唯一的限制来自于肩部肌肉的损伤。

    她不需要神经。

    这是谢侯礼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适格者不需要神经,他们以一种他所不知道的方式向周围组织发送运动信号,并从周围组织中接收感觉信号,整个过程没有神经纤维的参与。

    人体内各组织器官的协调沟通,大致通过两种途径,第一种是通过遍布全身的神经网络,神经元产生电冲动,然后电冲动顺着长长的神经纤维精准的投送到接收信号的细胞,这个过程就如同宽带连接,有网关,有网线,网线接到哪里,信号就能送到哪里。

    神经系统精准而又迅速,但是铺设网线是个麻烦工作,神经元从脊椎伸出长达一米多的触手抓住目标,这些触手被称作轴突,轴突聚集成束,便成了神经纤维。网线在,网便在,网线断了,网自然也就没了。

    第二种方式是通过信号分子,也就是所谓的激素。指挥部的大佬们——一般是那些内脏细胞——会下发一个文件,这个文件被称作激素,激素顺着血液流到全身,所有有关部门在收到文件后都要有所响应。

    邮政毕竟赶不上互联网,因此体液调节速度要比神经网络慢的多,但它好在不依赖硬件设备,只要血能流到的地方,所有细胞都会受到激素的影响。

    常煊俩的神经已经断裂,因此左臂的肌肉显然不受神经控制。但通过信号分子来控制肌肉显然也不可能,虽然她肩部的血管是完好的,但是激素的调节十分缓慢,这种缓慢是血液的物理性质决定的,血液不可能从心脏瞬间到达四肢,即使适格者已经超出了生物学的理解范畴,他们也不应超出物理学定律。

    谢侯礼无法理解常煊俩是如何控制自己的左手的。

    当他仔细回想起昨天那的手术过程时,他甚至冒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

    即使是神经被截断,大血管能保留也是十分幸运的,那根钢筋就卡在如此精妙的位置,居然紧贴着腋动脉却没有蹭破它。

    然而真的是巧合吗?神经丛几乎全灭,血管却毫发无伤?

    或者,当然只是或者,

    血管一开始就被扎破了

    但是后来愈合了,

    那钢筋看上去

    会不会就像是刚好紧贴血管,却没有伤到它的样子呢?

    即使常识告诉他这个想法无比荒唐,但正是这荒唐的想法,如同深渊一般将他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