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三章 若无霹雳手段,哪来菩萨心肠?(第1/1页)一剑长安

    和尚看着远方发呆,身上若隐若现的气息警示着别人不要靠近。

    相识几十年,瘸子他们从未看过这般的和尚。

    若是怀念,大吵大闹,泪流满面这样还不会惹人担忧。

    突然间生命中失去一个真正重要的人的时候,方知道那时候已哭不出来。

    陈桂之走近了瘸子,戳了戳他:“我记得咱们铁剑山黑珍珠的母亲死的时候,你曾经也这样;当年我师父仙逝的时候,我哭得跟泪人似的。哭完之后,才想起来我应该提起长剑去为师父报仇。”

    瘸子瞟了他一眼。

    “你师傅当年大气啊,一个人,一柄铁剑就上了天渊湖,其实他提起长剑的时候,你们都有了心里准备吧?”

    陈桂之没有反驳。

    “可我们不同啊,我们以为那个人还会在,还会陪着我们,会陪我们听晨钟暮鼓,看潮起潮落。可你还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那人就那么走了,快得你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快得你猝不及防,都来不及哭。”

    陈桂之听完,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瘸子。

    空气突然凝固。

    瘸子笑笑,也看向了远方。

    和尚的肩头一沉,一双厚重温暖的手掌扶住了自己的肩头。

    转过头去,师兄面无表情,还是如往日讲禅一般,温和,淡然。

    “知一,你可知道师父为什么给你去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和尚转过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小照顾自己到大的师兄。

    “师父说过,你的尘缘未了,其实不适合当和尚,可当时如果不把你带回灵隐寺,他也不知道该把你留在哪?”

    “随着你年纪渐长,你的天资展现了出来。可尘世之中都还有东西牵扯着你,有些东西剪不断的。”

    “所以,你叫做知一。在这时间,你只需要知道一个道理,遵循自己那便足够了。师父和我说过,你这种人压抑不得,越压抑爆发后越强。”

    握着戒刀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除了师父,只有师兄才能令他冷静下来。

    可下一秒,握住戒刀的手被紧紧的握住。

    “佛由心生,问心无愧。”

    听了师兄虚云的话,知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虚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神魔只是一念间,终有一日,历经千帆,终有一日,你会回来。”

    知一朝着这位自小陪伴自己到大的师兄跪了下来,脱下了自己的僧袍,认真的叠好。再把佛珠取了下来,摆放整齐,双手奉上,递给了虚云法师,再朝着师兄拜了三拜。

    虚云法师接过僧袍,郑重的收好。当路过徐长安身旁时,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先师曾说过,大劫将至,会有无数英豪应劫而生。同时,破剑诀也会大放异彩。只是《渡生》乃我佛门不传之密,随欲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可这祖宗之法也不可违背,少侠若想习这《渡生》。莫往我佛门之人身上打主意了。”虚云法师走到徐长安身旁,对着徐长安说道。

    同时,他又看着瘸子道:“李施主亦是如此,莫学那剑山施主偷入我灵隐寺学法,若被发现,皆当邪魔处之。”

    瘸子听到这话,张开嘴,才想说话,却被虚云法师挥手打断。

    站在一旁的和尚突然对着虚云鞠了一躬。

    “谢谢师兄。”

    “你我此时师兄弟缘分已尽,且莫再自称师弟了。”

    知一双眼通红,和一个孩子一般,咬了咬嘴唇:“是,虚云法师。”

    此时瘸子突然知道了虚云法师刚刚的用意,也想道谢,可看了一眼和尚,不知道该怎么办。

    虚云法师走后,知一突然朝着徐长安道:“找件袍子给我披上吧。”

    徐长安乖巧的从屋内拿出了一件长袍,递给了一刻钟前还是和尚的知一。

    没人说话,碳姑娘懵懵懂懂,只知道刚刚那位和蔼的和尚大叔来了说了几句话之后,气氛突然间就变了。

    至于瘸子和陈桂之,他们不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俗姓李,当初就一个流浪儿,也没啥名字,师父给了法号知一,以后我就叫李知一吧。”说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李知一抬起了头,接着说道:“也许他老人家一早就知道有今日了吧,而且我没有什么大智慧,做不到淡然处之。”

    说着,他看了一眼徐长安:“既然师……虚云法师有提示,那臭小子,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反正我现在也不是灵隐寺的人了。你也无需剃光头,守斋戒了。”

    徐长安知道有些师门不允许二拜,转头看向了瘸子。

    瘸子说道:“剑山前辈都是到处偷师,没什么师门的观念,只要你学得了本事,拜一百个师傅,也无妨。”

    徐长安听得此话,立马跪了下来。

    李知一扶起了徐长安,灌了一大口酒:“傻徒弟,今日为师就先教你生与灭。”

    说着,灌了一大口酒。

    “念什么经,参什么佛,若在江湖,不能快意恩仇,那有什么意义?”接着看向了宁致远:“宁贤侄,你青莲宗也遭受磨难。听闻蜀山南北一百里之外,分别有两处魔教分坛,你我各自走上一遭,如何?”

    宁致远看到此时的李知一,隐隐有当年舅舅的影子。

    顿时胸中豪气万丈,接过了徐长安递过来的酒。

    “晚辈斗胆,想和前辈比比,看谁先回来。”

    李知一当了四十年的和尚,从未有过今日的痛快。

    “好小子,我就和你比比!”

    蜀山以北,一群村民站在了村口,双眼通红,似一个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排成了一排站在了村口。

    突然,响指声传来。

    所有的村民状若疯狂,不停的撕咬着自己,抓扯着别人。他们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每个人脸上都血肉模糊,地上的血水汇成了一条小溪。

    村民的嘴里都有着各自的血肉,咀嚼声不绝于耳。

    一个光头和背着大剑的少年在村口隔着几十米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时候,又一个响指声传来,所有的村民停止了行动。

    他们似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有序的从中分开了一条道。

    从中走出了几个佝偻着的老者,脸上都有着深深划痕,嘴唇红似鲜血。

    在正中的老朽开口道:“知一和尚,你也看到了,若今日你让我们安全离去,我便给你解药,这村共有二百七十八口人。”自圣山决定去攻击各大门派时,他们这些坐落在各处的分坛便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用这全村的性命换我们几个老朽的命如何?”说着,看了一眼几个年轻的教徒。“至于这些年轻人,我就送给你了。”

    小白龇起了牙,在徐长安的头顶上朝着这几个老头怒吼。

    徐长安的心砰砰直跳,充满了愤怒,恨不得冲上去咬死这几个老头。

    李知一笑了笑,缓缓的抽出了戒刀。

    那几个老头眼皮一跳。

    一道金色的刀芒过去,第一排的村民应声而倒。

    “你……”那几个老头怒吼。

    他们想说这和尚太过于残暴,可怎么都说不出口。

    李知一看了看手中的戒刀,用袖口擦了擦,似乎这样它能更锋利些。

    李知一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去:“若我还是和尚,还真会妥协。”

    “可惜了。”

    说着,一道道金色的刀芒过去,那几个老头急忙躲入人群,那些村民如同丧尸一般涌了过来。

    刀芒闪过,那些村民,犹如韭菜一般倒下,徐长安眼神一凝,也注意到了那刀芒上隐隐有着黑气缠绕。

    徐长安背上的长剑微微颤抖。

    “渡!”李知一大喝一声。

    “此世皆苦,唯有解脱,方可渡。”说着又一排的村民倒下。

    “劫!”

    “生死贫富,此乃劫,当入之。”血肉横飞。

    “生!”

    “人世皆罪,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李知一状若疯狂,双眼血红。

    “灭!”

    “万世归一,无我无佛!”戒刀上不停的滴着血,所有的村民倒在了血泊中,李知一走到了这几个老头的面前,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

    “原来你们也会怕啊!”李知一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举起了戒刀。

    徐长安再也控制不住背上的长剑,自行飞出,刺向了李知一。

    “哇呜!”一声啼哭划破了血色的长空,焚也停了下来。

    李知一眼中的血色退去,朝着啼哭声走去,抱起了那个婴儿。

    那个婴儿突然露出了洁白的牙龈,在李知一的怀中,朝着一直以笑了。

    李知一也笑了,很温暖。

    “以后你叫复生,好不好。”他用手指逗了逗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笑出了声。

    徐长安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李知一的身上渡上了一层佛光。

    焚似乎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和你姓,好不好?”李知一转过头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龈,朝着徐长安笑道。

    “徐复生。”徐长安喃喃自语。

    看着满身鲜血,但抱着徐复生又笑得很温暖的李知一。

    徐长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句话:“若无霹雳手段,哪来的菩萨心肠?”

    徐长安突然有些懂了何谓《渡生》,可似乎也没有懂。

    小白缓缓的叫了一声,它似乎也跟着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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