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绅士(第2/2页)揭棺起驾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达奇先生呸!

    佩洛西女士依靠着大脑里那点土木工程勘探地形的经验,指着山峦坳口的古林小路。

    “伍德先生,你们从山路绕到背风坡,我们走正门混进去。别让畜生闻到你们的味儿了。”

    伍德点头,看向凯恩、阿明和林奇,短暂的眼神交流以外,不需要任何翻译,迈出厚重的步子,都是身材矫健如虎豹的壮汉,一头扎进了林地里。

    三位“女士”在门楼前面面相觑,把土匪的尸首埋下。

    汉娜和两个好“姐妹”商量着。

    “进去以后,如果有人问起”

    佩洛西女士作出抢答:“我是妈妈。”

    来福唯唯诺诺地举起手:“我是妹妹。”

    “那我就是姐姐了可你们一个栗发,一个棕发。我怎么就是金发了?”汉娜这个小天才许是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值得商榷。

    佩洛西女士脸色一变,吐出一口满是憎恶嫉恨的唾沫,演技惊人

    “那是和野婆娘生下的贱种!要给我们娘俩为奴为仆!你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吗?”

    汉娜骂道:“艹!”

    三人就这么商量好,穿过门楼,走向农栅,看着平房里晾着女人的亵衣,不见任何男人的农服。

    道路两旁都是荒废的犁田用具,在一点点黄昏暮光的映照下,显得凄凉而悲惨。

    这个村子的男人是死光了,偶有几扇窗户里透出一双双年幼而饥饿的眼睛,偷偷窥伺着这三个大姐姐。

    她们抬着俘虏,大步流星地往郡县府邸走,郡守的岗亭有个独眼的女匪在打瞌睡,看见这三位花枝招展的女伴扛着货物,一时愣了会神。

    女匪一句黑话吐了出去。

    “哪里来的蘑菇?是开条?是走沙?”

    在海拉这种气候潮热的南国,种蘑菇是女人的工作,战争过后,屋里的男人死绝了,女人成了土匪,人不再是人,而是货物,自然变成了“蘑菇”。

    而开条的意思,是贩卖女人。

    走沙的意思,是卖私盐,或卖半成品的含金沙。

    翻译过来的意思

    你们是谁的手下?手上的货是从哪儿来的?来卖人口的吗?还是来卖金子的?

    来福不是土生土长的海拉国人,听不懂这种俚语。

    汉娜只喜欢用枪口听人说话,用子弹吐出句子,也听不懂俚语。

    只有佩洛西女士送信时走南访北,还和朱莉大小姐学民俗,能接上两句,顺便把手上的俘虏翻了个身,让女匪看清楚了。

    “看种不看泥。一颗子母弹里迸出两朵花。大炮一响炸碎了膛,就半路出家。”

    翻译过来的意思

    只看货的成色,不问货的来路。我们三个是一家人,一个妈妈,两个女儿,男人生完孩子留下种,去前线当了炮兵,死在战场上了。我们也跟着落草为寇,做人肉生意。

    女匪盯着娘仨的头发看了又看,冷笑一声。

    “一个花盆里的?还能长出三色来?”

    这句我想不用翻译。

    就在这时

    终于有个说人话的出现了。

    从郡府大院里走出来一个娉婷袅缈婀娜多姿的女人。

    看上去三十出头,身段很棒。是个话事人,说话分量足,气质佳。

    嘴上足够温柔。

    “客人进来吧,都是乱世下的好姐妹,带着礼物来,就好好招待。”

    手上足够凶狠。

    攥着一条尸身的脚腕,拖着一个男人的半边身子,一对肉掌血红,染着赤浆,像是刚刚教训完不听话的宠物。

    佩洛西女士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瞳孔巨震。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幕。

    一个女人,拖着半个男人的残躯,穿着一身睡袍,就这么朝着她们走过来了。

    她有血红的头发,指甲很长,像是佩了十把小刀一样。

    她不苟言笑,神态淡漠,眼神无光,让人猜不透心思。

    她站在看门的女匪身旁,将手里的尸骸扔去府邸的围墙边,从阴影中冲出三五头大丹犬,将尸体分而食之。

    “我们的县长刚刚死了。太可怕了。”

    她对客人这么说,顺便在做自我介绍。

    “我是蝴蝶帮的干部,叫我兰花就行了。”

    三位客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恼了主人家。

    “进来吧?愣着干什么呀?”兰花如此问,耸肩抬手,甩去手上的血。

    深闺大院里,像是藏着食人魔王。

    从护院的十来个女土匪眼里,透出汹涌的杀机。

    佩洛西女士咽了一口唾沫,朝着兰花姐姐鞠躬致谢,头还没抬起来。

    “多谢”

    “别谢,我有句丑话说在前头。”兰花用锐利的指甲戳着佩洛西的眉心,强行让客人抬起头。

    “不论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卖货也好,投宿也罢,为了聚会或是入伙咱们蝴蝶帮,我都欢迎。

    但是不能骗人,你记得这一点,你不能骗我们这些女人

    就像我们的父兄和相好,丈夫和儿子一样,他们骗了我们,出征以后,就再也不回来。”

    兰花从俘虏的头上,摘下那一串钗銊穗花簪子,当做飞镖,打在县长的尸身上,把那点残缺不全的命根子从尸体上剜下。

    “县长就喜欢骗人,所以他死了。你们属新来的,要明白规矩,听懂了吗?不懂的话,我还可以用米特兰俚语,用列侬的土话翻译给你们听。”

    “听听懂了。”

    佩洛西女士慢慢抬起头,心中再也不想什么达奇先生的男身,要完全投入女性的角色,不然等着他的只有一条死路。

    院落里的刀斧手哪里像是什么农妇出身,女性的娇弱与她们绝缘,在她们身上只找得到令人丧胆的杀伐威风。

    属实是凯恩嘴里的“女权”。

    三人抬着俘虏往院子里走,兰花指着西翼的卧房,红木门叫侍卫推开,里边涌出煤灰的臭味。

    “先住这家吧,晚上我带你们去见二当家,和其他几个客人见一见。”

    话音刚落,三人被推搡进门内,大门猛地一关,套上两把锁。

    佩洛西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福没见过这阵仗,就算他以前当过土匪,也是个假土匪。

    汉娜是身经百战见怪不怪,抱着手里的俘虏送上床,开始面壁冥思,是墨镜一戴谁也不爱的样子,只等伍德先生再次出现,心中想着如何里应外合,开枪杀敌。

    就在此时

    完全不知道三位“姐妹”身处何种窘境的绅士们,还在山路上闲聊着男人们喜欢的话题。

    阿明直言不讳。

    “我还是搞不懂凯恩先生的行李里为什么会有那两瓶魔药。”

    凯恩闪烁其词。

    “我一个女权主义者”

    林奇还是把大哥的面子丢光了。

    “好了!别解释了大哥,我知道战后有很多失去丈夫的小寡妇,她们如果不信神恩会的教义,早就去各路造反的土匪军队里作妖了

    这两瓶药是神甫大人出卖肉身时的底线。至少大哥和各路妖魔鬼怪同床共枕时,能找回点对茶花女和黑月季夫人的忠贞吧。换句话来说”

    阿明恍然大悟。

    “哦原来凯恩老师是去当牛郎,还嫌客人长得丑,声音不够好听。”

    凯恩举手发誓。

    “我绝对虔诚,一切为了亚蒙。”

    就在三个绅士毫不留情地剖析着各自的内心,讨论着魔药的品相和声音类型时。

    唯一的正经人伍德找到了一条出路。

    从山野古道往多隆郡的大水坝看去,湖泊像是一块蓝汪汪的宝石,在月光的照耀下美轮美奂。

    “我们从这里一路往下,偷偷溜进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