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 ∞(第2/5页)揭棺起驾


    小伍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他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在细细思考着这个“开裆”的客观事实,并且要回到宿舍,找出解决办法。

    他赶往宿舍的路上,裤子因为宽阔的步幅几乎裂成了裙子。

    他看着宿管异样的神情,看着沿途校友捂嘴偷笑的脸。

    他不难堪,也不在乎,只是心中还有疑问,要想出原因。

    ——为什么他们会笑呢?嘲笑毫无疑问是一种攻击行为。

    一个疑问,变成了很多个疑问。

    ——假定一个人遇上了麻烦,处境不妙。在群体中变成了异类,表现出弱势的一面,才会遭受攻击和驱逐。

    ——按照HOMO的定义来说,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在认知事物时会依赖天性选择适合群居的同族。

    ——天性的部分包括生活起居、出行、饮食、文化、语言等等行为习惯,人会认可熟悉的一面,用自己当做尺子丈量别人,比如我能做到的事情,别人也理应要做到,好比每天每人都应该要交给老师的作业。否则在潜意识中,就会发生分配不均的冲突。

    ——我并不是个合群的人,假定“撕开裤裆”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在HOMO群体的认知里,一个处在成长期的个体如果表现出【撕开裤裆】这种体征,那么这次事件对群体来说就是陌生而且难以理解的,是不符合【群体标准】的,当然要进行攻击。

    想完这些,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又多了点奇怪的知识。

    这些东西没有贬义或褒义,按照唯物辩证法,他决定做个简单的试验,来证明这是事实。

    就这样,小伍没有脱下开裆裤,就这么往上套了一条完整的裤子。

    他跑到室友面前,开始人类迷惑行为。

    “你看我的裤子!”

    室友疑惑:“怎么了?”

    小伍脱下外裤,露出里面破破烂烂的开裆裤。

    室友又惊又喜:“哇!你这是干嘛去了啊!”

    小伍提起裤子,仔细观察着室友表现出来的情绪动态。

    室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渐渐开始警惕。

    “干啥呀?”

    小伍:“我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劈裂了裤裆。”

    室友恍然大悟,表情也从警惕慢慢变回心安理得。

    “哦!这样啊!”

    小伍又把裤子揭开。

    室友果然大喜。

    “哈哈哈哈哈!玩呢?什么招能玩成这样?”

    小伍提上裤子,实验很成功。

    暂时能得出以下粗浅的结论。

    ——大部分HOMO的社会行为,都会遵循身体的信息素和电信号而做出反应,就算后天教育也很难根除。

    ——举个例子,教科书上会写“看见苦难时,要有同理和共情的心,并且施以援手。”

    ——但是刚才没人来帮助小伍,哪怕给他清凉的裤裆盖上一条遮羞布,给他一件外套也好,系在腰上挡一挡也行。

    ——那么可以得出一个更加粗浅的总结。

    人,除了在思考时与野兽有别,放弃思考时更偏向灵长类动物。

    思考是多么难的事情啊,思考是多么痛苦的过程啊。

    光是科学的“证伪”过程就包含了一次次恐怖又复杂的推翻,要把原来的理论都筛选检查,一次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领域里反复试错,一旦证实前人的理论有误,那么又是一条满是荆棘的重建之路。

    抛开这些不提。

    因为这件事,这件小事让小伍的高中生活变得异常艰辛。

    他的同学不喜欢他,他的室友恐惧他。

    他的老师很难和他沟通,他的家人也很难理解他。

    他的表达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但把一件事的行为动机都拆解开,露出里边的兽性时,一切都会朝着最糟的方向而去,像是没有衣物遮挡一般赤身**,像是失控的高速列车,只能脱轨坠亡。

    ……

    ……

    公元二零一四年。

    小伍升入大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喜欢泡在图书馆里,因为文字是不会变的,不像人这团血肉铸造的混合体。

    他坚信万事万物之间都有联系,偶像是伟大的革命领袖。

    他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偶尔抽烟,但从不饮酒。

    他的室友也跟着他,开始把鞋放在走廊的鞋架上,开始规整作息。

    最近关于他的传闻越来越多。

    有人说,他去了咖啡厅,不看手机,不带电脑,不聊天,不说话。

    就坐在那里,喝一杯无糖无奶的黑咖啡,每一口都很平均,保证在分钟内喝完。

    ——像个变态连环杀人狂。

    经过高中的磕磕碰碰之后,他其实已经圆滑了很多。

    他懂得如何给家里打电话,面对父亲的无条件催促儿子谈恋爱处对象讲感情时,也能用一套说辞对付过去,而不去触碰父亲的暴怒红线。

    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就算图书管理员给他捎带点水果,他也会按照水果的实际价值,还给对方相应的劳动力,比如打扫书架。

    他拥有共情能力,看见书库里有人拿不到高架上的沉重典籍,他会主动帮忙,取下刊物,并且要求对方记住自己的名字。

    ——是的,只要记住名字就行。就像是别人遇见的困难,也只是想要一窥典籍的书名而已。

    他知道一个人的精神和意志再强,也斗不过肉身。

    就好比嘴上说“不能熬夜”,但身体却很老实。

    心中想着要“好身材”,可是一条杠铃都懒得举。

    有考研的“大梦想”,只是脑子浑浑噩噩怎么都记不住要点。

    这种例子太多太多,在一次次小伍的实验里,都得到了论证。

    他没有理想,但能够赋予肉身一个理想。

    比如从HOMO的角度出发,把基因或模因传递下去。

    基因是肉身的故事,是儿女。

    模因是精神的故事,是思想。

    前者比较简单,和他父亲的理想一样,生个娃就能做到。然后继续在基因竞优的生物圈里传宗接代。

    后者则比较难,而且执行的过程非常复杂,要一种大毅力和大觉悟,才能达到精神的不死不灭。好比把名字留在历史书里的难度。又好比历史书能流传下去,到达星际宙域时代时依然能留存在数据库中。

    在这条路上……

    ……很意外的是,他收获了一次爱情。

    过程是这样的——

    ——他在迷思中醒觉时。

    内心隐隐能够确定,这就是HOMO总称的全人类现阶段使命。

    留下物质基因信息的同时,保留文化模因的完整性。

    可是他在思考这些问题时,实在有些不分场合了。

    当时小伍正排着长队,准备从饭堂领一份伙食,一时想得入神。

    就是这一次“入神”。

    让身后一个姑娘等得不耐烦,一脚蹬在他后膝关节,让他差些跪下去。

    手中的铁碗跟着落地,滚出去老远。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饭堂里的人齐齐侧目,吓得打饭阿姨手里的汤水洒去窗缘,泼走了一只闪蝶。

    ——就这样,他们相遇了。

    具体来说,是陈小伍和邵小萱在另一个维度里相遇了。

    陈小伍:“我有点走神,不好意思。”

    “你说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呢!”萱丫头怒目而视,心中不爽,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服软,更不会认输,“和个娘们儿似的!我是踹了你一脚!怎么着了?有脾气哈?”

    陈小伍:“我没有生气。”

    萱丫头打量着陈小伍:“没有?”

    陈小伍:“是的,没有生气。可以帮我排个队吗?我要去把碗捡回来,如果你不肯帮我,我可能要重新排一回。很浪费时间。”

    萱丫头一时有些语塞……

    ……她觉得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有些难以理喻。

    “可以…倒是可以。你……”她突然开始忸怩,不知该如何是好,方才心中想起一些生活里的不悦和难处,心头冒气一把野火,看见队伍前列这磨磨唧唧的男生,想都没想就一脚蹬上去了,仔细想来,对自己这嚣张跋扈的模样有几分厌恶和悔意。

    没等她说完。

    陈小伍早就跑开,把碗捡了回来。

    回头看着这性烈如火的姑娘,往对方身后站,站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萱丫头问:“你本来排我前边儿的……不去前边……”

    又没等她问完,陈小伍已经学会抢答了。

    “我不想再挨一脚。”

    “你……”萱丫头欲要发作,却有种荒谬的喜悦,“哈哈哈哈哈……怕我啦?知道怕啦?让你磨蹭!”

    陈小伍:“是的。”

    萱丫头又问:“你是哪个院的?”

    陈小伍:“工程院。准备转去商法学院。”

    萱丫头:“这样,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呀……”

    陈小伍不做声。

    萱丫头又问:“咱们以前见过吗?”

    陈小伍:“是的,见过。”

    萱丫头一愣神,没想到这怪人还真搭上话了。

    “在哪儿?”

    陈小伍:“大约一百四十亿年前。”

    “啥玩意儿?”萱丫头撇撇嘴,“多少年前?”

    陈小伍解释道:“我能清楚地认出每一个见过的人,并且说出相遇的地点,我确信我们只在一百四十亿年前见过一面。”

    萱丫头惊呆了。

    小伍就这么把自己理解中的“见过一面”补充说明。

    “宇宙大爆炸之后,物质诞生的过程伴随着超新星爆发,它把数之不尽的星辰从原点往各个方向抛射,当组成你我肉身的星星都冷却下来,物质经过不断碰撞和融合,可能原本相隔好几百万乃至好几亿光年的距离,最终变成星团、星云、星系。”

    萱丫头的口水淌到了下巴。

    小伍接着喋喋不休,就这么继续说下去。

    “从而有了恒星和行星,也有了地球。这么解释你应该明白了。我俩在一百四十亿年前,见过一面,而且只有这一面。我经常泡在图书馆里,除此以外很少和陌生人接触。我可以确信,我俩只在这一次,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重逢了。”

    萱丫头扭过头来。她揭开耳畔的头发,理清额前的刘海。

    想把眼前这个大男孩看得清楚一些,看得仔细一点。

    ——透过眼睛,看清里边澄净的魂灵。

    “不……不好意思,我刚从美院出来……”

    她有些慌,但是一点都不乱。

    “早上接了两单活,给图形设计公司画LOGO,傻逼甲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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