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花事_07(第1/2页)曾少年
最新网址: ?度。窗外如天气预报说的那样飘起了雪花,而我不知到底该不该去赴约,去见见一个这么珍视我的男孩。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川又跑来向我炫耀他今天一上午的战利品,他以为我看他的贺卡只是因为羡慕,我随便翻了翻,见还是没有刘雯雯的影子,就漫不经心地还给了他。
“这张还写着就喜欢看我踢球呢!你看你看,还画了桃心!”秦川扯出一张贺卡在我面前晃悠。
“切,这有什么的。”因为有了早上的贺卡,我有了底气,才不屑于他这种小儿科的贺卡。
“你可收不到这样的吧。”秦川得意扬扬地说。
我神秘地笑了笑,“那你收过情书么?”
“什么情书?”秦川茫然地看着我。
“一看你就没有,谁会给你这种人写情书啊,要故意写成错别字你才能看懂吧!”
“滚!就跟有人给你写似的!”
“当然有了!”
我骄傲地掏出那张贺卡,在秦川面前一扫而过,而他手快,竟然一下子就抢到了手里。
“哎!你还我!”
“我看看!”
我慌了神,可秦川凭着个子高,举得高高的,根本不管我的竭力反对,径自读完了那张贺卡。
“讨厌!”
“谁呀这是?”秦川皱着眉问。
“我哪儿知道!”
“你去么?”
“我还没想好呢。”
“估计是谁无聊,逗你玩呢吧!”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气冲冲地说,“懒得理你,我回班了!”
“哎!那你到底去不去!”秦川追着我一路到我们班门口。
“不知道!”
我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座位上,不知为什么,秦川的话一下子让我不自信起来,我突然觉得,肯定是谁要看我的笑话,才会做这种事。不然为什么平时一点喜欢我的痕迹都没有,而我又不像刘雯雯那样引人注目,凭什么被人家喜欢呢。
最终,圣诞节的那个下午,我没去约定的教堂。而秦川也对贺卡一下失去了兴趣,他再也不显摆那些花花绿绿的卡片,一股脑都扔进了垃圾箱。
第七节
那之后,写贺卡的神秘人就真的消失了,他似乎再也不需要那片叫作谢乔的阳光。我虽然有点失落,但想想也就算了,反倒是秦川莫名其妙地在意起来,看我们班男生的眼神都特别凌厉,总觉得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打起了我的主意。我们班男生被他一副阴沉的样子吓得如同惊弓之鸟,以为是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生怕被他揪住揍一顿,见到他都低着头绕道走。
那年是跨世纪千禧年,秦叔叔在北京的生意伙伴送给他们家好几张新年晚宴的招待券,秦川偷拿出来了三张,带着我和大龙在12月31日那天一起去了希尔顿酒店。那是我第一次去这么豪华的酒店,我和大龙两个从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按秦川的话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天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虽然都在北京,但是有很多人在过着我想象不到的生活。他们身着华服,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他们仿佛身处云端,俯视着这一座城。穿着宽大毛衣和牛仔裤的我,和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金灿灿的门槛,而秦川已经很轻巧地迈了过去,他回转身,一把拉住惶恐的我,把我带入了又一个新世界。
希尔顿新年晚宴的自助大餐令人瞠目结舌,我和大龙拿了无数盘子的菜,吃到快吐了都舍不得收手。大龙虽然念的是厨师专业的职高,但是很多食材他碰都没碰过,临走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包了几块糕点揣在怀里,说是要回家研究一下,被秦川骂了一路没起子。
那天回家很晚了,我们在路上打着嗝,喝着风,拼命骑着自行车。2000年一分一秒地迫近,仿佛所有未来都近在眼前。
“12点前能不能到家啊!要是赶不回去,我会被我奶奶杀了的!”我焦急地催促他们。
“还有10分钟!”大龙看看表。
“还有5分钟!”秦川为我倒计时。
“还有1分钟!完了完了!”我紧张又兴奋。
“别想了!跨世纪吧!”秦川冲到了最前面,高高举起了手指。
我们欢快地奔向了2000年,那时有个传说,能够一起跨越千年的人就能永远在一起。很久之后我们都忘了这件事,庞大的时间容器像个漏斗,它偷走了我们仨整整一秒,美妙却不永恒的一秒。
明天很快来临,可惜却不美好。
2000年的第一天,辛伟哥刑满释放。
2000年的第一天,辛原哥在家中自杀。
第八节
第一个感觉辛原哥出事的是秦川,他回家打游戏,电脑突然出了问题,游戏存不上盘。他急忙登录QQ,想找辛原哥帮忙,却发现往常永远在线的“等待精灵”不见了,秦川纳闷地在好友栏里一一搜索,才凭借记忆里的头像找到了他。辛原哥换了名字,叫作“我死后的第一个清晨”。这名字让秦川莫名觉得冷,那天太晚了,他就没给辛原哥打电话。他说他一宿都没睡踏实,梦见了我们的院子,梦见了永远关着的辛原哥的家门,梦见辛原哥站在屋顶上,拿着竹竿不停摇晃,竹竿上挂着猩红的布,很多鸽子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天一亮秦川就拨通了辛原哥家的电话,没人接。后来我们知道,那时候辛原哥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家里人一早就去接辛伟哥出狱,辛原哥早就说了不过去,他一向沉郁笃定,家人也没勉强他。早上出门时,他屋门关着,错过了被早发现的机会。辛原哥吃了大半瓶安眠药,沉沉睡去,再也无法醒来。
第一个发现辛原哥出事的是辛伟哥,他去推开了辛原哥的房门。时隔17年,他们兄弟两个再次见面,一个从地狱回到人间,一个从人间去了天堂。
辛原哥留了一封遗书,他是这么写的:
这是我死后的第一个清晨。
哥,你回来了。
如果我活着,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话。问你这17年过得还好吗?去拥抱你?哭泣?
我无法设想,于是选择沉默,永远沉默。
哥,我从来没去看过你,但是我从来没有离开你。小时候我给你写信,绑在信鸽的腿上,假装你能收到。后来我不写了,语言其实是最不准确的表达工具。有些事根本不用说,只要做就行了。
哥,这些年我挺好的。
我念了很多书,考试永远都是第一。什么有用我就学什么,因为我想把这些都交给你。你在里面待了17年,这世界离你太远了,而我想让你真的回来。不是肉体自由,是心灵、生活、命运全部自由。
哥,书桌第二个抽屉里的磁盘是我开发的游戏程序,你拿到中关村,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然后就真正开始你的人生吧,你要记得,所有这些都属于你。
哥,爸,妈,对不起。
在辛原哥追悼会的外面,我和秦川并排坐着看完了他留下的最后字迹。我哭了,我第一次对生与死感到茫然,第一次困惑人的命运,第一次看到庄严之外的轻率。当法律判了辛伟哥监禁时,却判了辛原哥死刑。在那个高高围墙里被囚禁的,一直是两个人。
我靠在秦川的肩膀上呜咽:“你说辛原哥为什么这么做?”
“从那天开始,辛原哥就在替辛伟哥过着人生吧。”秦川望着远空说。
辛伟哥走出来,招呼我们去跟辛原哥做最后的告别。秦川拦住了我,他说我从小身子弱,不适宜见亡人。我独自站在外面,看着辛伟哥有些佝偻的背影慢慢离去。其实这时他已经改了名字,叫辛原伟。多年之后他创建的原伟公司成了互联网时代的旗帜,但没人知道公司名字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原委。
不管怎么样,我想,在他以后的生命里,也会一直活着两个人吧。
第九节
小船哥也来了,追悼会结束之后,他走到我身边,把我的头按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
与每次见面都分外英朗的模样不同,那天的小船哥有些憔悴。之前我就听说李阿姨病了,好像是慢性的肾病,要持续治疗,看不好的话就会转为尿毒症。而今天来又听见何叔叔在和我爸聊天,问能不能在学校里给他找份营生,食堂、保安、宿管、看大门的,什么都行。他们工厂转制,何叔叔下了岗,家里少了固定的工资,多了病人,还供着要考大学的学生,压力太大了。
“小船哥,你别着急,李阿姨会好起来的。”我轻声劝慰他。
“嗯,谢谢乔乔。”
“小船哥,你别谢我,你看你一‘谢谢乔乔’,我就变成两个啦。”我故意逗他开心。
小船哥笑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笑。
“不过乔乔,这段时间我可能都不能给你写信了。我爸包了个卖报车,我平时有空就去替替他,还要照顾我妈,复习功课准备高考。乔乔,我的时间不够用了。”小船哥满是歉意地说。
我连忙使劲摇头,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看上去憔悴了,他每天都要做这么多事情,我怎么还能让他更辛苦呢。
“小船哥,不要写不要写了,你要好好帮叔叔,好好照顾阿姨,好好学习功课。小船哥,会好起来的!”
“当然了,乔乔,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小船哥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一直阴着的天透过了一缕阳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温和又明亮。很久之后我想我为什么会那么迷恋小船哥,后来我懂了,不是因为光照亮了他,而是因为他就是光,不管在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样的事,他总是那么执着地温暖着我。
北京办完白事兴一起吃顿饭,老街坊们多年没聚齐过,这次都来竟是送别一个孩子,让大家唏嘘不已。秦叔叔仍然在广州深圳忙生意,赶不及回来,姚阿姨说他买卖做得更大了,半年不着家是常事。秦叔叔最近合作了个外资企业,原先土土的组合柜也变成了欧美整体家装家具。我妈忙去打听,我爸学校新分的那套房子下来了,正要装修呢。辛原哥他妈从小就喜欢秦茜,见她出落得愈加明艳,又欣喜又心酸,想起他们家辛伟和辛原,默默掉下了眼泪,秦奶奶和我奶奶左右坐在两边劝她。辛伟哥和秦茜挨着,两人都闷头吃饭,谁也不多说一句。辛伟哥身上笼着一层浓浓的哀伤,而秦茜身上却是神秘的动人。她依然对我好,不时夹我喜欢的水晶虾仁给我,也依然对秦川严厉,看他大大咧咧的就一筷子扔过去。我问她平时都做些什么,我那么常去秦川家都不怎么能见到她,可她只笑了笑,不回答我小女孩的好奇。我爸爸答应一定帮何叔叔谋个差使,何叔叔临走前紧紧握住我爸的手,千恩万谢。
当初身处一个小院里的人正融入一个恢弘的时代里,随着时间沉沉浮浮,过去的那些你好我好的日子就像一场暖梦,年代如同洪流,它将人们毫不留情地冲散,而我们只是奋力纵身向前,有人飘向远方,有人落在别处。
吃完饭出来,小船哥答应我,等他7月高考完,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就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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