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难欢聚易离别(第2/4页)长相思

善走”。《淮南子》中说它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往事,不过,无法知道将来的事情,所以叫“知往而不知来”。

    毛球恶狠狠地盯了小六一眼,展翅飞入了黑夜。

    小六觉得不能在屋子里见相柳,同一社会环境会让他想起上次受辱,很容易激发凶性。

    小六出了门,沿着河往上游跑,一直跑出了清水镇,进入了茂密的山林。他沿着一颗五六人合抱的大树攀援而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树很高,能居高临下地俯瞰一切,山林簌簌,西河蜿蜒曲折,如一条闪烁的银带,流淌出婀娜多姿。如果不是冬天,如果不是寒风吹得紧,一切很完美。

    他来了!

    小六抬头看去,白雕驮着相柳从圆月中飞来,白衣白发,从九天飞下,若雪一般,轻轻地落在了小六身旁。

    小六说:“三个选择,可以抽我四十鞭,可以把我从这里踢下去,还可以听我说正事。正事!”

    相柳问:“洗过澡吗?”

    小六依旧油嘴滑舌,“洗刷得很干净,就等大人临幸了。”

    相柳一手扣住小六的肩,伏下头,小六很温顺地头微微后仰,相柳的尖牙刺入他的脖子,吮吸着他的血。小六没有闭眼睛,而是

    欣赏着月亮。

    相柳真是没客气,小六的头渐渐地有些发晕,“你打算一次吃干净啊?虽然你有九个头,可没听说你有九个胃啊!不能剩下点下次吃吗?”

    相柳的唇贴着他的脖子,对着那个直和心脏相连,维系着生命的血管。“你说我什么时候该咬这里?今夜如何?”

    小六赶紧狗腿地出谋划策,“今夜不好,值此良辰美景,对月谈心何等风雅。杀我这种煞风景的事情不如等到我真想杀了你时。”

    “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

    “不想!”小六微笑起来,“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杀你。更不会杀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应该恨我。”

    “你不知道就敢受伤来见我?你真把我当小白兔啊?还是你九个脑袋在打架,犯傻了?”

    相柳要他,打算继续进食。

    小六赶紧说:“我寂寞!”

    相柳的唇贴着他的脖子没动。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记恨你,也一点不想杀你,因为我很寂寞。那时候我得了一种怪病,躲在深山里,好几年没有见到人,我和花猴子一直想逃,逃不掉竟然想撞岩壁自尽。后来,我碰到一个蛇咬,它很想吃了我,差点把我的一条腿咬断,可是它能听懂我说话,对我每个动作都有反应。我明知道很危险,可依旧忍不住,时不时跑到它面前晃悠,气得它发狂……有了它,山里的日子再不寂寞。”小六咕咕地笑,“时间长了,他发现我越来越狡猾,吃不到我,想离开,它不离开了,追在我屁股后面想杀了我。”

    小六看着头上的月亮,眉梢眼角有了难言的寂寥,“都说得上苍眷顾的是神族,可我看是人族,他们一切都很神一样,唯一对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寿命短。可你看那月亮,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再美丽的景色,天长地久了也是乏味!”

    “那条蛇,后来?”

    “死了!”

    “你杀死的?”

    “不是,狐族的王。”

    “九尾狐?”

    小六闭上了眼睛,“九尾狐想抓我,蛇咬认为只能它吃我,它挡了那只恶毒狐狸的路,所以……就死了!”

    相柳轻声笑,“有意思,那只狐狸呢?”

    “被我杀了。”

    “你有这本事?”

    “他应该一捉住我就杀了我,可是他被仇恨和贪婪蒙蔽了眼睛,用各种各样的宝贝养着我,逼我吃了很多很恶心的东西,想把我养得肥肥时,再吃了我,用我的灵血恢复他失去的功力……哦,我忘记告诉你了,他其实已经不是九尾狐了,而是八尾,她的尾巴被剁了一根,元气大伤。他养了我三十年,就要大功告成,咳那天他不小心,在我面前喝醉了。”

    “他把你养在笼子里?”

    “嗯。”

    相柳沉默了一瞬,手在小六的脖子上摩挲,“我是排解你寂寞的蛇?”

    小六笑,“谁知道呢?也许我才是逗你的蛇。”

    相柳放开了他,“正事!”

    “东槐街上的娼妓馆是你们的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串子想娶那里面的一个娼妓。”

    “你想求我帮你放人?”

    “那娼妓馆是你们的吗?”

    “看来不是你们的,我也觉得这种刁难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小六咧着嘴笑,眼睛里闪着贼溜溜的光,“不用你帮我,我去求另一个人帮忙。”

    白雕毛球飞来,绕着树打转,相柳轻飘飘地跃起,落在了雕背上,“这就是你的正事?”

    “呃……串子的亲事很重要……啊—”

    小六坐的树枝被砍断,小六跌下。

    噼噼啪啪,身体和树枝不停地撞击,虽然缓解了下坠的速度,同时也把小六撞得吐血。

    砰—小六终于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一团烟尘。

    毛球乐不可支,在低空盘旋着,嘲笑小六。相柳立在雕背上,微笑着说:“你充其量就是那颗任人随便吃的蛇蛋!”

    毛球呼啸而上,相柳离开了。

    小六缓了半晌,才强撑着坐了起来,可头也晕,眼也花,脚痛得根本走不了。

    被惊醒的松鼠探头探脑地看他。

    小六笑眯眯地对它们说:“看什么看?看我出丑啊?我可没出丑,我这是用小换大,至少下次见了那魔头,他不会想捏死我了……”

    天还未亮,十七寻了过来,小六在一堆断裂的树枝中,蜷缩这身子酣睡,一身狼狈,嘴角却噙着笑。

    十七蹲下,小心翼翼地摘下他头脸上的干草哭叶。小六的脖子上有两个齿痕,隔着衣领,半隐半露。暗红的痕,勾勒出隐约的唇形。

    小六眼皮微微一颤,“十七?”他睁开了眼睛,对十七无赖地笑:“我又走不了了。”

    十七背起了,小六温顺地伏在他背上。

    小六休息了三天,待拄着拐杖能走时,他让老木做了些菜,请轩来喝酒。

    轩如约而至,小六热情地给所有人都倒了酒,老木和串子喝了两碗,身子往后一翻,昏睡了过去。

    轩微笑地看着小六,十七安静地坐在一旁。

    小六对轩说:“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请讲。”

    “串子想娶桑甜儿,想麻烦你通融一下。”

    轩不说话。

    小六诚恳地说:“我知道也许有些交浅言深,但这是串子的终身大事,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相求。”

    “六哥怎么认为我能帮上忙?”

    “我不知道你和阿念的真实身份,但我肯定你们来历不一般,说老实话,我也出于好奇,去探查过,还不小心被你抓住了,只要轩哥愿意,一定能帮上忙。”小六已经谄媚地开始叫轩哥了。

    轩瞅了十七一样,说:“我和阿念只想安静地过日子。”

    “是,是,我明白,以后绝不会再去打扰你们。”

    轩盯着小六,小六敛了笑容。“我在清水镇上二十多年了,我就是我。”

    轩起身离去,”和喜酒时,记得请我。”

    小六眉开眼笑,“好,好!”

    老木迷迷糊糊地醒来,“你们……我怎么一下就醉了?”

    小六嘿嘿地笑,“谁叫你喝得那么急?下次喝酒时,先吃点菜,对了,你明日再去赎人。”

    “可是……”

    “我让你去,你就去。”

    回春馆里,平时看似老木做主,可一旦小六真正发话,老木却是言听计从。

    第二日,老木收拾整齐了,去东槐街赎人,老鸨竟然接受了老木的价格,条件是小六无偿给她们一个避孕的药草方子。老木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了。

    办妥手续,老木领着桑甜儿回到回春堂。

    串子看到桑甜儿时,不敢相信地盯着她,慢慢地,鼻子发酸,眼眶发湿。他低着头,拿起个藤箱,粗声粗气地说:“我去嫂子那里先给你借两套衣服。”

    小六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对老木吩咐,“去买点好菜,晚上庆祝一下。”

    “好!”小六提着菜筐子,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小六的脸冷了下来,看着桑甜儿,“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桑甜儿施施然地坐下,“我信。”

    “你究竟是谁的人?”

    桑甜儿自嘲地摸摸自己的脸,“就我这姿色,六哥未免太小瞧我们这行当的竞争了,更小瞧了那些男人!”

    “你干吗勾引串子?我可不信你能瞧上他。”

    “我十三岁开始接客,十二年来看的男人很多,串子的确没什么长处,可只有他肯娶我。”桑甜儿微笑。“三个月前,一个男人找到我,许我重金,让我勾引串子。我在娼妓馆里没什么地位,再不存点钱,只怕老了就会饿死,所以我答应了。串子没经历过女人,我只是让他稍稍尝到了女人的好,他就整日赌咒发誓地说要娶我。我从十三岁起,听这下话已经麻木了,压根儿没当真,可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来赎我。妈妈恨我背着她和男人勾搭,故意抬高价格想黄了我的好事。昨天夜里,那个男人又来了,给了我一笔钱,他说和我的交易结束,如果我愿意嫁给串子,可以把钱交给妈妈替自己赎身。”

    “你认识那男的吗?”

    桑甜儿摇头,“六哥应该知道,神和妖都能变幻容貌,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桑甜儿跪下,“十二年的娼妓生涯,我的心又冷又硬,即使现在我仍旧不相信串子会真的不嫌弃我,会真愿意和我过一辈子,可我想试试。如果串子真愿意和我过,我—”桑甜儿举起了手掌,对天盟誓,“我也愿意一心一意对他。”

    小六看着桑甜儿,不说话。

    桑甜儿低着头,声音幽幽,“心变得又冷又硬,可以隔绝痛苦,,了同时也隔绝了欢乐。我真的很想有个男人把我变回十二年前的我,让我的心柔软,会落泪的同时也能畅快地笑。如果串子真是那个男人,我会比珍惜生命更珍惜他。”

    串子拉着麻子,一块儿跑了进来,“嫂子说……”看到甜儿跪在小六面前,他愣住,忐忑地看着小六。

    小六咧着嘴笑,“怎么了?让你媳妇给我磕个头,你不满啊?”

    串子看了桑甜儿一眼,红着脸笑。桑甜儿如释重负,竟然身子发软,缓了缓,才郑重地给小六磕了个头,抬起头时,眼中有泪花。

    小六挥挥手,“会不会做饭?不会做饭,去厨房跟老木学!”

    晚上吃过饭,串子和桑甜儿沿着河岸散步。那么冷的风,两个人也不怕,一直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着。

    小六拄着拐杖,远远地跟着他们,十七走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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