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第 150 章(第2/3页)鹿门歌

,她哭了又哭,直哭到漂亮双眼肿成了一对胡桃,泪水依然没有打止的意思。

    杀王令、重获自由、父兄翻案在望……一桩桩一件件……多少感慨堵在心头。

    林嬷嬷更是老泪纵横,搂着傅兰芽哭道:“老爷初犯案时,嬷嬷觉得天都要塌了,亏了小姐不是风吹就倒的性子,咱们才能一路挣命似的挣到现在,咱们小姐真真了不起。”

    哭得快脱了力,主仆二人才渐渐止了哭。

    净过手面,换过衣裳,傅兰芽缓缓环视四周,肩上枷锁一旦除去,连帐内的空气都爽洁了不少。

    而今她不再是戴罪之人,听帐外欢腾,下意识便想出去走走看看,但因平煜提前嘱她不要出帐走动,为免横生枝节,她只好仍旧待在帐中。

    只是因着心事已了,她的话空前的多了起来。

    一会跟在林嬷嬷身后收拾行囊,挑拣御寒衣裳。

    一会扳着手指头算回京还需多少时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林嬷嬷听着傅兰芽声如黄鹂,语调更是说不出的轻快,何曾见小姐这般高兴,她笑着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为免在北元境内盘桓太久,刚用过早膳,大军便又开拔。

    只是在临行前,帐外曾传来片刻的喧嚣,傅兰芽悄悄往外看了看,只看见皇上的帐营前围了不少人,似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不解其意,待想问问平煜,可许是平煜整日琐事缠身、身边耳目又众多,始终未来寻过她。

    ***

    又行了一日,眼看要彻底走出旋翰河周边草原,傅兰芽因着一份复杂的心绪,下意识掀开车帘,远远朝那座古老的河流眺望。

    当时在地殿中,她曾数次出现莫名的心悸,至今让她不解。如今想来,也许是因血脉相连,又或是旁的缘故,

    无法解释,她亦不愿深想。

    只是一看到旋翰河,她便免不了想起母亲。

    亡国公主的身份,给母亲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哪怕后来母亲跟父亲琴瑟和鸣,却也因当年在夷疆种下的祸根,最后不得不自戕了结此生。

    细究起来,那座先人的陵寝正是祸根。

    心刺痛了一下,她正要淡淡将目光移开,突然视野中出现两人。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背上背着两个灰扑扑的包袱,正是林之诚。

    在他身旁的那位丽人,却是林夫人。

    他们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名锦衣卫。

    傅兰芽大感讶异,不知林氏夫妇在大军稍歇时走开,意欲何为。

    就见林氏夫妇携手慢慢走到草原上。

    到了一处,忽然停下,随后,林之诚单膝跪地,徒手挖起土来。

    因着功力日渐恢复,他挖得极快,林夫人在一旁帮着推开松动的土壤。

    夫妻二人联手,两人身旁很快便堆起了土堆。

    傅兰芽看着看着,隐约猜到林氏夫妇要做什么,眼睛微微睁大。

    果然,等坑挖得差不多后,林之诚将包袱从身上解下,放入土坑中。

    之后,夫妻二人低头望着土坑,久久未有动作。

    后来林夫人终于忍不住,头靠在林之诚的肩头,哀哀哭了起来。

    林之诚搂着林夫人,沉默不语。

    等林夫人渐渐止了哭,这才将那土坑重又填上。

    夫妻二人对着那座土堆说了句什么,又静立良久,这才往帐营走来。

    短短一段路,林夫人似是万般不舍,一步三回头。林之诚却坚定地拉着林夫人,不让林夫人一再流连。

    等二人终于走回帐中,脸上都有种彻底放下的决然。

    傅兰芽轻叹口气,缓缓放下车帘。

    ***

    多日后,大军终于胜利班师回朝。

    早在此前几日,明军大败瓦剌的消息便已传开,举国欢腾,进城时,满城百姓夹道欢迎,高呼“吾皇万岁。”

    已是初冬,京中正是寒凉的时候,空气却热烈得仿佛能将人融化。

    傅兰芽在车中听着外头百姓快活的交谈声,嘴角微微翘着。

    只是想到父兄还未出狱,傅家还未正名,傅家在京中的宅子恐怕还在官中,她们主仆二人无处可去,一时不知在何处安置。

    这个疑问,在马车停在一处幽静宅子前,有了答案。

    宅子对外宣称是傅夫人一位表亲所置,这位表亲听说侄女得救,为安置傅兰芽主仆,特将宅子腾挪出来。

    林嬷嬷信以为真,暗讶,夫人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哪来的表亲?

    傅兰芽佯作不知,点点头,由着门口的管事领着走进那座处处考究的宅子。

    反正这一路上,平煜为了拐弯抹角送她东西,曾先后假扮过借秦当家、李珉、父亲门生……不差再扮一回所谓“表亲”。

    果然,到了第二日傍晚,主仆二人沐浴完正用晚膳时,这位“表亲”自己出现了。

    林嬷嬷昨日便已猜到这宅子是平煜之物,一点不觉诧异,见平煜来了,乖觉地迎平煜进屋。

    候在屋外的仆人忙送一副碗筷进来。

    傅兰芽含笑起身,静静打量平煜,见他换了身石青绉纱袍子,精神奕奕,难得的是,一对上她的视线,他眼里竟浮现点笑意。

    她不由想起昨日。此人一声不吭令人送来好些新裁的衣裳和首饰,虽让她意外,却因不忍拂他的意,只好乖乖收下。

    她没想到此人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来管她的衣食起居,可见此人回京后诸事都还算顺利。

    她暗忖,不知父亲之案审得如何,以平煜的办事效率,怕是这一两日父兄便会从狱中放出。

    平煜到了桌前,并不急着用膳,先端起茶盅饮了口茶,目光落在傅兰芽脸上。

    许是心情舒展的缘故,短短几日不见,她脸蛋养得吹弹可破,凝脂的肌肤似乎能掐出水来,唇上仿佛点了胭脂,红润欲滴,一双映月般的眸子如同盈着春波,乌溜溜水汪汪。

    她身上穿着件鹅黄色的褙子,领口及袖口处绣着栩栩如生的白梨花,整个人清嫩如春日杨柳,既雅致又悦目。

    尤为让他舒畅的是,她头上果然簪上了他昨日令人送来的一套首饰中的一根簪子,簪子上拇指大的东珠与她皎月般的脸颊交相辉映,整座屋子都被照耀得亮堂起来。

    他看得心情大悦,傅兰芽因着罪眷的身份,头上素净了一路,如今既脱了罪,总算能妆点一番了。

    可惜这两日事忙,他没来得及细挑拣,也不知这些首饰合不合她的意。

    不过,她既第一时间便戴上,而且自打进屋,她望着他的目光便柔情似水,想必是极满意的吧,他自信地想。

    不动声色放下茶盅,怕扰了她脾胃,虽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说,他也打算先用膳再说。

    两人用膳时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习惯,膳毕,下人撤下桌上碗筷,奉了茶上来,林嬷嬷则静悄悄退到邻房。

    掩了门之后,她竖着耳朵留意房内动静。

    先前外敌环伺,平大人都能瞅着机会将小姐给吃干抹净,眼下再无旁人相扰,平大人怕是又会起心思。

    若是多来几回,小姐有孕可如何是好?

    平煜只当没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从怀中取出一物,推到傅兰芽眼前。

    “秦当家让我转赠给你的,一为谢你当初救秦晏殊一命,二为……”他咳了声,端起茶盅饮茶,“二为提前贺我二人新婚之喜。”

    在初听到秦当家这话时,他错愕了一瞬,转念一想,这一路上日夜相随,虽然他有心遮掩,恐怕瞒不过秦勇这等心细如发之人。

    反正他跟傅兰芽的亲事过些日子便会定下,对方又是诚心送礼,他便收下了。

    傅兰芽脸色发烫,默了下,打开那物,是一方砚台。

    虽黑黝黝的一点也不起眼,却触手生温、抚之如肌,正是她寻了许久的红须龙尾砚,

    她怔了怔,万没想到秦勇出手竟如此阔绰,且一出手便能送到她心坎里。

    她抬眼看了看平煜玉雕般的侧脸,眸光流转间,含笑点点头,“替我好好谢谢秦当家。”

    说罢,慎重将那方砚台收起来。

    似秦当家这样的奇女子,千万人中也遇不上一个。

    有些事,何妨戳破,藏在心里便好。

    “他们何日回蜀中?”她恳切道,“我想好好送送他们。”

    这一路上,她和平煜不但经历了无数磨难,更结交了如秦勇姐弟及李由俭这等重情重义之人。

    这朵于刀光剑影中开出的友谊之花,在她有生之年,她都不想让它凋谢。

    平煜脸上显出古怪的表情,饮了一会茶,这才淡淡道:“他们会等我们成亲之后再走。”语气里透着些不屑。

    虽然秦勇并未明言,但他只要一想起秦勇说这话时,一旁秦晏殊目光里的浓浓警告意味,就知这定是秦晏殊的主意。

    无非是怕他不肯明媒正娶傅兰芽,非得看着他和傅兰芽的亲事尘埃落定,才肯放心离去。

    他暗嗤一声,傅兰芽的平安喜乐,往后自有他一力承担。只要有他在一日,傅兰芽断不会受半点委屈。怎么说都也轮不到他秦晏殊来操心……

    傅兰芽见平煜眸中闪过一丝的不屑,奇怪地蹙了蹙眉。

    正要开口询问最为挂心的父兄之事,平煜却话锋一转道: “你可知那晚右护法为何会从帐中逃出来?又是怎么使出的引蛇术?”

    傅兰芽明知平煜在转移话题,却因好奇,沉默了一会,没忍住回眸看他道:“何故?”

    锦衣卫防护严密,右护法又已武功尽失,为何能顺利脱困,她早就对此事存疑。

    略一计量,讶道:“难道是邓家的人?”

    平煜道:“右护法跟邓文莹一路同住同宿,又以邓二的身份在邓家生活多年,对邓家的秘密知之甚详,邓阜年唯恐右护法说些不该说的话,见皇上迟迟不肯处置右护法,便派人暗中布置一番,在右护法的帐外放了一把小火,本欲于混乱中取了右护法的性命,没想到反被右护法脱了困,趁机放出了蛇阵。”

    “原来如此?”傅兰芽恍悟,怪不得那晚蛇祸出现得那般突然,“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邓家?”

    平煜讥讽道:“邓阜年是条老狐狸,见我查到了他的头上,索性连夜进宫,在皇上面前长跪不起,一口咬定是为了怕损害邓文莹的闺誉,所以才一时糊涂。又说此事乃是他一人谋划,恳请皇上莫要迁怒旁人。皇后见事情牵连到自家头上,也跟父亲一道请罪,直说父亲糊涂,她亦无颜再主持中宫,还请皇上废除她的后位。”

    好一招以退为进。

    “皇上怎么说?”

    “因皇后如今有孕,胎气又有些不稳,皇上投鼠忌器,只暂且削了邓阜年的爵位,又令邓家有职位在身的男子统统免职,回家闭门思过。”

    这已经是最温和的处理方式了,可见皇上对皇后肚中的龙嗣何等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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