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第153章(第2/3页)鹿门歌

 阿满阿意身量不足,尚骑不得马,兄弟二人只能共乘一车。

    傅兰芽和谢婉带着阿圆、莹莹、两位乳娘坐在一处。

    陈尔升带着一众护卫相随。目的地是护城河。

    路上,两个女娃娃得知要出去赏花灯,乐不可支,不时拍着小手,咿咿呀呀唱着不成调的儿歌,偶尔还会在母亲怀中站起来,掀帘兴致勃勃往街上顾盼。

    每逢花灯节,城中百姓便会在河里放河灯,河灯顺流而去,取“去病”之意。越放的早,得着的彩头越好。

    平家三兄妹虽然从无“去病”之需,傅兰芽却想让几个孩子看看金陵本地节日盛景。

    莹莹和子悠都不算病弱,但因无赤云丹护体,难免有些小病小痛,谢婉一片慈母心肠,未能免俗,也想带孩子来讨个彩头。

    每逢花灯节,金陵城百姓皆空巢而出,护城河边尤为人满为患。

    因本地官员为了自己女眷方便,常会借用手中权利封河一个时辰,待官员们女眷放过河灯后,才会放百姓进来。

    傅兰芽和谢婉出来得不算早,到河边时,护城河早已戒严,百姓们都被河岸边竖起的长长帷幔隔在一丈之外,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嗡嗡声不绝于耳。

    傅兰芽本想让马车停在一边,待里头官员女眷散去,再去河边凑个热闹。

    谁知车还未停稳,便有几名官员得到消息,一溜小跑到了马车前,躬身笑道:“不知都督夫人也来此处赏灯,险些唐突,眼下都已打点好,还请两位夫人入内。”

    傅兰芽和谢婉对了个眼。

    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下来,百姓们纷纷将目光转向这边。傅兰芽怕引人侧目,不好再推拒,便戴着帷帽,携着谢婉,领着乳娘下了马车。

    等放了花灯,早早离开此处便是。

    一行人绕过高高竖起的护帘,果见河边满是珠环翠绕的妇人,不少小儿蹲在河边玩着花灯,衣裳俱贵不可言,一眼望去,怕是满金陵城的达官贵人悉数聚于此处。

    里面皆是女眷,刚才那名引路官员及陈尔升都得止步。

    所幸,陪同傅兰芽母子的一众丫鬟中,平煜早在几年前便安插了数名武艺高强的女暗卫,应变能力百里挑一,陈尔升低声做了安排,便守在帘幔外。

    刚走了几步,阿满阿意按耐不住,兴奋地拔步就往聚满了男娃娃的一处跑去。

    子悠连忙跟上。

    几个乳娘没能拦住,亏得几名女暗卫反应快,忙寸步不离护在一旁。

    莹莹最文静,手持一盏下人递来的琉璃灯,乖巧地依在母亲身边。

    让傅兰芽没想到的是,阿圆也一反常态,没随几个哥哥凑热闹。

    她正要欣慰女儿身上有了几分温婉的迹象,谁知一转身的功夫,就见女儿高高兴兴地举起一盏灯,吧哒吧哒往河边走。

    从挥动的手臂动作来看,女儿似乎要将手中的灯高高举起,再甩到河中。

    不等傅兰芽吩咐,剩下两名暗卫便领着丫鬟们急追而上。

    那处河畔相比别处算得安静,河边只有两名六七岁的小姑娘,两人都穿着胭脂色襦裙,衣着很是体面,不知是哪位府中的小姐,身边围着几名仆妇。

    还没等阿圆跑到河边,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了,两名女娃娃中较高壮的那名回头一望,忽然起身,疾步走到阿圆跟前,仗着身高优势,猛推阿圆一把,嘴里道:“这是我们放花灯的地方,不许你过来!”

    傅兰芽眉头一皱。

    谢婉惊讶地低呼道:“阿圆。”

    谁知阿圆身子不过往后微退了几步,很快又钉在原处。

    那个推人的小姑娘素来霸道,刚才已使出七八成力,哪知竟未推动这女娃娃,不由露出错愕的神色,不过很快,她又再次出手,恶狠狠推向阿圆。

    傅兰芽和几名暗卫阻止不及,忙闭上眼,就听一声哎哟声,有什么重物被甩了出去。

    再一睁眼,就见那名小姑娘仰面八叉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小嘴一撇,哇啦哇啦哭了起来。

    傅兰芽看着小姑娘,摇摇头,何必呢,第一次已经给了机会,非要一再欺上来。刚才她们之所以拦阻,无非是怕小姑娘摔得太惨,哪曾想这孩子这般不识趣,。

    阿圆天生大力,可以单臂举起子悠,发起横来,岂是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所能抵挡,只不过以往为了低调,她和平煜从不敢对外说起罢了。

    另一个小姑娘似乎吓坏了,怔怔地看了一会,也忘了扶起地上的姐姐,哭着往一旁跑去。

    阿圆耸耸肩,很快便将此事抛诸九霄云外,迈开小胖腿,继续往河边走。

    傅兰芽却对那两名暗卫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去打听这两名小姑娘什么来历,环顾四周,见有不少目光瞥来,心中越发有了计较,又低声嘱咐几句。

    谢婉瞥见,暗暗点头。

    她这位小姑子,看着娇婉,实则精明刚强,从不肯惹事,然而真遇到事,却也断无退避的道理。

    果然,念头一起,事主就来了。

    路上突然疾行而来一行女眷,领头那人是名妆扮考究的丽人,也戴着帷帽,面貌不可见,一手牵着那名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身边前呼后拥,派头十足,

    谢婉和傅兰芽听的声音,同时转过头。

    傅兰芽静静看着那人走近,见这丽人身姿和步态再熟悉不过,暗讶,邓文莹?

    当年右护法假扮邓安宜之事,虽然被皇后和永安侯齐力下令死死捂住,却因当时右护法落网之事,军中耳目众多,难免走漏了风声,消息传开,邓文莹的婚事彻底搁浅。

    到了第二年,永安侯才左挑右拣选了门亲事,将邓文莹远嫁给金陵襄阳伯的小儿子。

    此子虽是将门子弟,却身体孱弱,性情唯唯诺诺,不喜拉弓射马,反好遛鸟玩乐,整日游手好闲,不为襄阳伯所喜,满金陵城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许给此子。

    邓文莹成亲后的生活,傅兰芽无心打听,但如今皇后失势,宫中袁贵妃得宠,永安侯府一干男丁都因蛇毒之事不得启用,势力早已大不如前,邓文莹未必不受牵连。

    思忖间,邓文莹已牵着那名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到了跟前,不及细打量傅兰芽,先将地上那名小姑娘拉了起来,见女儿哭得伤心,又急又气,搂过女儿,抬头朝傅兰芽看来。

    待认出傅兰芽,邓文莹错愕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原来是你?平……夫人。”

    说到“平”字,她舌头咬了一下,似乎极不甘心将这称呼宣之于口,一瞬间,目光蓦地涌起浓浓不善,盛怒中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勉强维持着贵女风度,她淡淡扫了傅兰芽一眼,见傅兰芽身姿纤秾合度,气度如云,穿戴并不打眼,然而细究起来,傅兰芽身上竟无一处不矜贵,想起曾听起姐姐说过平煜自成亲后,待傅兰芽如珠如玉,她听得心头发木,尤其是平煜如今大权在握,偏又谨言慎行、滑不溜手,皇上倚重之,更信赖之,此事世人皆知。

    看看吧,平煜不过来金陵督军一趟,满城勋贵闻风而动,连她公爹都上赶着去巴结。

    她越想心里越发别扭酸涩,这样的好夫君好姻缘,她曾经唾手可得,若不是阴差阳错,怎会让傅兰芽趁虚而入。

    人越是在逆境,越容易迁怒他人,这道理在邓文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笑了笑,客客气气道:“好端端的放着花灯呢,令嫒竟无端推搡我女儿,也不知伤了何处,倒叫我好生心疼,咱们都是做母亲的,若平夫人今日不给个交代,怕是有负平夫人素来知书达理的名声。”

    一边说,一边想起几年前,她因不甘心让傅兰芽顺遂地嫁给平煜,曾在平煜和傅兰芽订亲前夕,四处散播傅兰芽婚前失贞的谣言。

    谣言散播得极快,眼见傅兰芽嫁入西平侯府后断不会好过,她正称意,不料没过多久,便因平煜母亲一番铿锵有力的维护之语,很快将谣言镇压了下去。

    更怪的是,半月后,她平白染了怪病,癸水一来便淅淅沥沥不止,好不容易调养好了,等嫁入襄阳伯府,却几年未有生育。

    大女儿乃是她嫁来金陵一年后,丈夫的通房所生,自小便被抱养在她身边,数年下来,倒也养出些情分。

    调养两年后,她又挣命般生下小女儿,原以为怪病已告痊愈,大夫却告诉她,她往后再难有子嗣。

    这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万分绝望时,她因当初得病的时机太过凑巧,曾疑心身上的怪病与平煜有关,细想之下,却怎么也寻不到证据,尤其在她心底深处,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平煜竟待她如此狠绝。

    想到此,她望着傅兰芽的目光越发变得咄咄逼人。

    傅兰芽见早料到会如此,笑了起来,既是邓文莹,她何需刚才费心做安排,如今已部署下去,倒也无需拦阻,就见周围围拢来几名妇人,其中一名四十左右的紫裳贵妇尤为步履匆匆,一边快步走来,一边听左右两边贵妇耳语,频频点头。

    到了跟前,那妇人先是狠狠瞪了邓文莹一眼,随后满脸歉色对傅兰芽道:“平夫人,当真对不住,老身管教无方,孙女推令嫒在先,媳妇出言不逊在后,说起来,都是老身的错,返家后,老身定会严加管教,在此先诚心诚意向平夫人赔个不是,还望平夫人莫要怪罪。”

    邓文莹不可思议地看着婆母,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怒其不争道:“母亲——”却换来程老夫人一个警告意味浓重的大白眼。

    傅兰芽对程老夫人回以半礼,和颜悦色道:“程老夫人言重了。”

    程老夫人见傅兰芽笑容可掬,背上越发发凉,想起曾听自家侯爷说起平都督也是这般笑面虎一般,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怎能惹得起,心里先把邓文莹痛骂了百八十遍,忙压着邓文莹和孙女致歉。

    邓文莹不情不愿道歉时,场面一度十分难看。

    傅兰芽却坦坦然地受了。

    末了,程老夫人带着邓文莹母女灰头土脸离去,傅兰芽无心再在此处逗留,回头往河畔一望,见阿满不知何时携着莹莹走到了河边,两个人慢吞吞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灯笼放入河中,河灯灯光摇摇曳曳,将孩子们小小的脸庞照亮。

    跟谢婉出来后,傅兰芽见天色尚早,想起金陵城中一座凤栖楼点心不错,便对嫂子道:“难得出来一回,何不尽兴再走。”

    两人一拍即合,相视一笑,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便往凤栖楼而去。

    路过最繁华的珠市时,她和谢婉正说着话,就听一直望着窗外的阿圆道:“爹爹,爹爹。”

    傅兰芽心中一动,扦帘往外一望,就见对面一座乐坊,匾牌上书着“于飞楼”,门口立着一个高挑男人,刚从马上翻身下来。

    身上穿着件银白色织锦袍,腰间别着块墨玉,双眸如星,脸上带着点笑意,正抬头望着匾牌,身后拥着一众男子。

    稍后,他负手往乐坊内走。

    耳边阿圆仍在兴奋地唤着:“爹爹,爹爹。”

    谢婉也狐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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