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午后(第1/2页)魔女霓裳(gl)

    最新网址:    练儿采回来的药,这一夜我前后共服了两次,前一次是深夜时分,后一次时天已有些蒙蒙亮了。

    这两次,都是她端来叫我的,说来惭愧,因为昏沉的缘故,自己最后都不知道她一晚上究竟有没有休息入睡过,但我知道,即使有入睡,她也一定是没有睡好的。

    药毕竟是寻常药草,熬到再浓,药效还是浅,起效也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病情至少没再加剧,算是控制住了。

    特意将之讲给她听,本意是想让其宽了心好去休息,谁知她听后抿着嘴略一思付,恍然道:“那我还是再去采点的好,省的不够用。”说完抬脚就要走。

    我啼笑皆非,连忙伸手拉住人,就这样彼此僵持了一会儿,她终究是没有去成。

    不是因为我能耐,而是因为师父回来了。

    她回来时我俩正犹自拉扯,谁也没能第一时间留意到,最后还是那孩子先反应过来,只见她突然顿了一顿,而后若有所感的望向洞口,接着就雀跃唤了一声迎过去,我这才回头,望见了正走进来的师父。

    看师父此时模样,似乎稍稍有些狼狈,可具体哪里狼狈又说不上来,我不过是心头动了动,并没多做声,只待她再走近些就想要恭身行礼,却被师父径直赶来又按了回去,她伸出手,摸了摸我额头和脉象,询问了一番,我一一如实回答,就见那双一直拧着的双眉终于微松,像是舒了一口气。

    而师父能安全回来,我们又未尝不是舒了一口气,虽然明知她武功高深莫测,但面对未知的情况时,担心总是人之常情,我如此,也相信练儿是同我一样的。

    所以这孩子才会在那一刹显得那么高兴。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就一直是师父在照顾我。

    她由山下带回来的药,是镇上的老郎中抓的,每剂一包数种药材配制齐全,效果自然与山里采的一两味药草熬出来的药不可同日而语,饶是如此,还是昏昏沉沉了好几天,才见那药劲一点点的把病症给压了下去。

    对师父,我始终是心怀感激的,虽不想用感恩戴德这种略嫌矫情夸张的词来形容,但点点滴滴的事情,我都记在心中。

    就好像这次,明明是自己忤逆了她,淋雨生病也是本身体质不好,种种归结起来简直就算咎由自取,但她还是急切的下了山,回来也没提半句路途上的艰难,只默默守在我身边,督促我吃药换衣,就和当初相识时我守她病榻一样,话虽然不多,所做却都是尽了心的。

    其实多少有些怀疑,觉得这次下山买药,师父约莫发生了什么事的,因为她回来时那微妙的狼狈感,也是因为再大的山洪,或能拖她几个时辰,甚至迫她改道绕路而行,可即便如此,也真要不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但师父不提,自己也就缄默,守着我们师徒俩惯例的相处方式。

    至于练儿,我想是对此应该是没有什么觉察,她虽然直觉过人,不过总归还是年幼单纯,平时更不会如我那般不自觉的察言观色,想得太多。

    说起这孩子,自从师父回来后,又常常看不到她人影了。

    因为老见不着,有时候,自己都会感叹怀疑,那一夜她表现出来的对我种种担忧,会不会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却因那想太多的老毛病而自以为是了?

    这样思来想去,又总觉得不会。

    或许只不过自己宽慰自己,但这几日很难见到她,未尝不是因为大部分时候自己老迷迷糊糊陷入昏睡的缘故,其实有时候,半梦半醒的,也会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气息,与师父的不同,是稚子独有的气息,在身边萦绕徘徊一会儿,甚至额头偶尔会贴来一丝软软的凉意,停留片刻,就又消失不见了。

    除非这些都是错觉,否则除了那孩子,再没第二个可能。

    可若真是她的话,为什么每次来都是在我昏沉之时?是刻意而为的还是纯属巧合?这一点确实令人费思不已,却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疑惑就一直存在了心里,虽然想起来会困扰,但还不至于影响什么。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感觉病情日趋好转,终于不用再整日头晕脑胀手脚乏力的躺在床上,身子也有了些力气,就一心想要下来走动走动,师父拦了一下,见我坚持也就算了,只叮嘱在洞前晒晒太阳少许活动可以,但不准提气运功,更不准跑的太远。

    笑着应下,自己还真没有跑远的力气,躺了这六七日,身体无比酸软,而关节更是仿佛锈住了一般僵硬,忍着种种不适,我在洞外不远的平地甩着手脚活了活血,又比划了两下广播操动作,接着就拣了块平坦的山石倚着坐下,真如师父嘱咐的那样,懒洋洋晒起太阳来。

    好久不曾这么悠闲的晒着日头小憩了,久得已记不清前一次是什么时候,或者是几年前,或者是上辈子。

    阳光暖暖的,闭上眼睛,世界浅红。

    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完全沉浸在这浅红的温暖中,有那么片刻,几乎物我两忘,直到安静的世界里响起了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来。

    那脚步声其实很轻浅,若不是刚刚沉浸的世界太安静,恐怕我是根本察觉不到的,会有如此浅的脚步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人有练轻身功夫而且还练得很不错,二是那人本身就不重,身子轻的像个孩子。

    或者,根本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侧过头,微微眯起眼,看着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走近,因为逆光而来的缘故,一开始什么也看不仔细,只见得到一轮晃动的阳光沿那轮廓边缘描了一圈,再晕染开来,就如同沾了光晕的水墨在纸上点点浸透。

    再近一些,才看清了她,依然是粉雕玉琢的一个无邪孩童,只是恍惚间,那皓齿明眸的五官却比记忆中的长得更开了一些,已不完全是那个冬夜里我抱回来的小人儿了。

    察觉到这一点,不知怎么的,心情就有一点失落。

    她走到我身边,见我还是直直看着她,竟不气也不恼,反倒轻轻一笑,得意道:“你果然在这种地方,我一找就找到了。”说罢,居然就在身边,依我样子靠着山石坐了下来。

    这又是出乎我意料的举动,不过这次,好似已经习惯了,心中竟没有太多的错愕,看着她坐下,就伸手随意替她掸了掸衣衫上的浮尘,问:“你在找我?”

    她坦率点头,说道:“我去了洞里,师父说你出来晒太阳了,我就想这里晒太阳是最好的,结果你果然在这里。”说完,又是很满意的点点头。

    接这话头讲下去,这时,该说的是你为了什么找我啊?再不然就是找我有什么事情么?结果话到了嘴边,阴错阳差的转上一转,径直变成了:“这日子不是一直避开我么?怎么现在倒主动找起我了?”

    话一出口恨不得咬住舌头,和小孩子赌气,这点出息。

    还好,那头她应该是没察觉到我话里隐含的腔调,所以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眉梢一扬,很认真的回答道:“不是,我没有避开你哦,我只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现在想好了,就来找你了。”

    “哦?”这倒是太少见,当然,她想事情,这本身并没什么,可此刻会这么说,那就很有些不寻常了:“那练儿你在想什么?愿意对我说么?”

    “也没什么。”那孩子托腮看我,眼神坦坦荡荡:“我就是在想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叫‘情’的东西。”

    这一句话,思绪蓦地被拉回到了一场冷雨中。

    那时候,站在树下,她说,喜欢我明白的,但情是什么?说这话时,是满面的迷惘之色。

    所以那之后,我也确实向她解释过,或者说尝试着向她解释过,什么是情,虽然自己觉得,当时的那番解释其实是颇为牵强的。

    我只是对她说,若喜欢一件东西,那不会妨着你用它,或吃它,也许你本就是因为喜欢吃或者喜欢用才会喜欢它;可是,若对一件东西有了情,你便会不舍,不忍,不愿意让它受半点损伤——哪怕那损伤是正应该的,甚至能给你带来好处——不问原因,亦不为了什么,无论对物对人,若你不舍,不忍,无论如何狠不下心,那,便是情。

    其实,心里也懂,这样子来解释情之一字实在肤浅,甚至也许算歪理邪说也不一定,情为何物?世间无数的人解释过,随便拎一种解释出来都能比这优美动听,可那些华丽的辞藻,又何尝真正解释通了的?

    我只是,想以最简单的话,领着懵懂未开的练儿,去第一次尝试着触碰那个字,至于那个字背后深层含义,除她自己,没人能教给她。

    可即便这样,也未想过她真会如此专心的去揣摩了,何况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令人不解的地方。

    “那……练儿你现在,有想懂了一点什么吗?嗯,还有……”踌躇了一下,略思量,觉的应该没什么不妥,就直接问了出来:“还有,为什么练儿想这个问题要避开我呢?”

    我是不解的,所以看她,她却移开目光,仍是坐在那儿手托着腮,望向远处的眼神却有些迷离。

    “是你说的啊,不舍,不忍,狠不下心什么的,那才算是情。”这样说时,这孩子罕见的有些迟疑,似乎不很确定该怎么组织语言才好:“我之前,从没有过,就算在狼群里,大家真的是一家人,真的很喜欢它们,但是,不忍什么的,不会啊……都是应该,伤也好,死也好,当然不是说受伤和死是好事……只是……只是……”讲着讲着,她开始烦躁起来,使劲咬住了唇:“都是应该的啊,是天经地义的啊!”

    赶紧拍拍她的手,认真的,同时又尽量和颜悦色的让她知道:“没关系,我是明白的,练儿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明白的。”

    她歪着脑袋看我,安静了片刻,又挣脱起来缓缓走了几步,才背对我站定,开口道:“可是呢……后来你病了,你说你也许会死,你这样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真的很不舒服,是以前没有过的,连师父杀了大狼也没有过……”

    说到这里,她回过了头,望过来的眼神清澈如水,却又分明映着阳光:“所以,我想了很久,觉得这大概就是你说的情吧?你说,是还是不是?”

    我只是安静回望着她,并不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轻轻笑道:“我说了,是不算的,是还是不是,那心情是练儿你自己的,所以得问你自己。”

    我笑,她也就跟着笑了,也不知为什么,却笑的神采奕奕,好似一瞬间就开心了。

    “我觉得是呢。”她又走过来,弯腰想看清我似的,距离很近很近,然后她指了自己的心口道:“我不想你死,不管是病死还是被蛇咬死,你那时候问我,这里就酸酸,不舒服,还很生气,我想这就是不舍不忍吧,既然这样,那我对你就是有情的。”想了想,她又接着道:“如果是师父,也会酸酸的不舒服,那我对师父也是有情的。”

    如此,似乎是得出了确切结论,那张小脸上显得很是开心,也很是满意,她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看着我的眼,道:“既然这样,就不要问我死的事情了,我不喜欢你死,所以今后都会保护你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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