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第1/2页)帝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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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的宴会终于嘉宁帝御临后盛然开席,左右这些国宴,不过是天子一番夸赞,群臣应和,受赏之谢恩这种八股文一般的套路,可今儿个众臣皆瞧出了前两日面色不愉的帝王心情着实不错,诧异之余倒也感念太子和任安乐回来得及时,遂端着桌上贡酒喝得格外惬意。

    任安乐的神情一直是淡淡的,就好像片刻前她从没问过韩烨任何问题一般,笑容依旧得体,谢恩也恰到好处。

    韩烨实琢磨不透她的用意,干脆不去想,一口口抿着酒。

    “众卿。”琴乐声渐止,舞姬从大殿上退下,嘉宁帝举杯,声带威仪:“江南吏治重回清明,百姓和乐,朕心甚慰,来,众卿同饮。”

    众手持酒杯,起身恭声回:“陛下德厚,大靖才得上天庇佑!”

    嘉宁帝朗声长笑,神色更是愉悦,待众坐下,他才朝韩烨和任安乐的方向看去,“江南平定之功不于朕,朕有个好太子,更有个好臣子。”

    “父皇言重,儿臣岂敢。”

    “陛下言重,臣岂敢。”

    太子和任安乐几乎同时起身,加之动作神态语气默契得几近一样,本来只是一句普通的谢恩,却两过于整齐的动作下使得整个太和殿诡异的安静下来。

    无论众臣打量的视线有多让发毛,任安乐和韩烨垂着眼,皆是云淡风轻。

    “太子和任将军无需谦虚,这次们大功于朝廷。”嘉宁帝放下酒杯,突然开口,笑意焕然:“任将军,不如…朕圆一个心愿,说可好?”

    “陛下还请明言?”任安乐拱手行礼,微蹙的眉间带了明晃晃的疑惑。

    坐于下首一直神情淡淡的左相面色一变,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握紧,眯起眼来。

    众臣见嘉宁帝望着这位新晋的上将军像是满意得不得了,瞅了瞅大殿上站着的一双璧,心底一咯噔,顿时生出个荒谬猜测来……

    太子至今只有一位侧妃,陛下该不是想把这位得尽民心的女将军指进东宫吧?

    “朕岁数大了,到如今也未享到东宫儿孙绕膝之乐,深以为憾,任将军性情率直,朕看与太子实乃良配,朕欲赐东宫侧妃位予卿,卿是否愿意?”

    嘉宁帝淡淡开口,虽只是询问,但帝王威压瞬间太和殿上弥漫开来。

    若是寻常贵女,他一道赐婚圣旨足矣,可是半年前他亲口回绝了任安乐自请入东宫之举,如今任安乐朝堂民间享有盛望,又是他御赐的上将军,自是不能随意待之。不过……他亲自开口,又文武百官面前赐婚,如此大的恩宠,想必能让她释怀。

    左相听嘉宁帝只是许侧妃位,神情一松,仍板着脸坐得笔直,倒是右相一直笑眯眯的,神态未见半点波动。

    众臣屏息看向任安乐和太子,虽不敢出声,倒也暗叹任安乐好运气,上将军虽尊贵,可太子是储君,大靖未来的天子,若任安乐答应入东宫,将来至少都是贵妃位份,这才是真正的贵不可言。

    眼见着一场国勋宴席演变成皇家赐婚之宴,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众都卯足了劲等任安乐回话。

    “陛下,臣……”任安乐垂眼,刚欲开口。

    “父皇。”

    哪知一直未有所动的太子突然从席间走出,众目睽睽之下跪于大殿之上,神色郑重缓缓开口:“请父皇收回成命。”

    太和殿内气氛陡然凝滞,望着跪殿中央的太子爷,众臣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当初认为任安乐只是个粗鄙的女土匪时,太子尚不介意让她入宫,如今明知任安乐风采斐流,又得嘉宁帝看重,他怎么倒不愿了,还敢公然抗旨?

    嘉宁帝神色一沉,轻叩龙椅上,凝视太子,不轻不重哼道:“哦?太子,让朕收回成命,难道朕的上将军还配不得?”

    “父皇,儿臣惶恐,并非如此。”韩烨抬眼,望向嘉宁帝:“儿臣有不能迎任将军入东宫的理由。”

    立于一旁的任安乐瞥眼,淡漠的眼底瞧不清情绪。

    “说。”嘉宁帝按捺住怒火,道。

    “任将军文武皆备,乃栋梁之才,若她入东宫,父皇会失去一个忠心的臣子,大靖朝堂会失去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天下百姓会失去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儿臣为大靖储君,愧不敢如此。”

    韩烨沉声回,声声落地,身影笔直坚韧若青松。

    任安乐转眼,静静看着半跪于地昂首以对的青年,唇角轻抿。

    太子此言不可谓不震撼,世皆知,太子自小被立为储君,素来自持甚醒,从不与朝臣深交,也不掺合任何党派之争,即便是对其恩师右相也不过淡然处之,满朝上下从未见过他如此义正言辞的赞许过一位朝官,甚至为其能留朝堂而公然违抗圣旨。

    但此言实太过掷地有声,且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是以一众大臣纷纷点头,眼带赞赏,嘉宁帝神色亦和缓不少。

    众臣正思索之间,任安乐终于动了起来,虽然她只是极随意的挽了挽袖摆,但平时个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臣们一双眼珠子还真就黏了她身上,见这个女将军一直神游太虚的摆弄她的挽袖,一些肝火旺盛的武将差点没吹胡子瞪眼。

    个女娃娃,不知道一堂朝官为了的婚事着急,不想失了太子这个夫君就快些求情,磨蹭些什么!

    似是没注意满堂目光,任安乐折腾完挽袖,拂手,朝左大踏几步,几乎与太子平齐,跪于地,望着嘉宁帝,声音朗朗:“臣亦不愿,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刚才太子拒旨时众还只是惊讶,现轮到任安乐底气十足说出‘不愿’时,整个太和殿的大臣都要凌乱了!

    当初不是千里迢迢遣婚书而来吗?不是这个女土匪要把咱们大靖朝如珠如宝的太子爷抢到手吗?怎么如今天子赐婚,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说‘不愿’,当这满朝文武没个心气不成?

    嘉宁帝眉眼微眯,盯着任安乐,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哦?任卿,太子说不能让朕失了一个好臣子,朝廷失去一个好将军,又是为何不愿意?”

    任安乐抬眼,神态肆意,微笑的眉间竟有说不出的风流,“陛下,臣半年前遣婚书来京,安乐心意,句句如婚书上所写,如今依然,是以无法依皇命入东宫,虽知有负皇恩,但请陛下赎罪,收回成命。”

    韩烨转头朝她看去,眼中映出任安乐卓然芳华的模样,竟有片息怔忪。

    半年前的婚书?几乎是立时间,朝臣便知任安乐拒绝的原因为何,望向她的眼神少了当初的荒谬,倒多了几分欣赏。

    她这是告诉嘉宁帝,她任安乐从一开始要的便是太子妃位,无论她是晋南女土匪,还是大靖上将军,这一点从未改变。

    嘉宁帝未出声,只是淡淡打量着座下眉眼飞扬的女子,明明屈身跪大殿上,却能让一朝文武折服,这份坚持和笃定他有生之年只一个身上见到过,太过相似,竟生出了灼目之感。

    世上并非任何都能太和殿上对着他这个天下之主的赐婚说‘她之心意,从未改变’,也没有一个女子能忍住嫁入东宫一朝为凤的佳话传颂,可是任安乐偏偏做到了。

    嘉宁帝突然开始好奇,安乐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交出任安乐这样的女子来?

    望着跪地的两,恍惚间嘉宁帝竟有种回到二十年前看着那二的错觉,微一自嘲,他摆手道:“太子之言有理,任卿有大才,有朝廷,是大靖之幸,朕考虑欠妥,此事便作罢,们起来吧。”

    既然嘉宁帝愿将此事作罢,众自是忙不迭的递梯子转移了话题。

    只是如此重事,却丝毫不见帝王发怒,众臣不由得对太子和任安乐圣眷之浓暗自感慨起来。

    宴席重归喧嚣,但终归不复刚才,是以当嘉宁帝借不胜酒力离席后,众只多留了片刻便散席了。

    由始至终,有心都可观出,太子和任安乐神情始终淡淡,就如这赐婚之事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从皇宫出来,一路回了任府,任安乐未言片句,苑书殿外听得宫碎嘴,浴室替任安乐解衣时,终是忍不住安慰了一句:“小姐,太子殿下虽说先拒婚,可毕竟为小姐说了不少好话,您别往心里去。”

    任安乐回过神,见苑书张大眼一副担忧的模样,笑道:“想到哪里去了,一个侧室的位份,难道家小姐会稀罕不成?

    苑书见任安乐未受半点打击,仍然神采飞扬,这才放下心来,立刻便成了张牙舞爪的螃蟹,哼道:“陛下也惯会欺负咱们,明知道咱们入京是为太子妃位,居然还给小姐赐了个侧妃位,真不实诚!小姐别担心,明日和长青替寻寻京城的好儿郎……”

    任安乐揉眉,进入浴池,实嫌弃苑书聒噪,让苑琴把她给轰了出去。

    “小姐,您一早便猜到太子会拒婚?”苑琴点上熏香,声音轻柔。

    任安乐闭眼,水花溅颈间,她勾唇,“韩烨的确聪明,他让施诤言将之功呈于嘉宁帝时,便猜到了嘉宁帝会赐婚,所以才会苍山说出那番话,让知难而退。”

    “小姐,不太明白,陛下正当盛年,您如今掌管京城护卫,他怎会放心让您嫁入东宫,若您和太子连成一气,必对皇权不稳。”

    “苑琴,想想近月京城的传闻?”

    苑琴微一思索,渐渐明白过来,“小姐,朝中传出陛下召回安宁公主和施少将军,有意让九皇子入西北掌控军权。难道陛下今日赐婚是为了安抚太子?”

    “不错,沐王被废,五皇子醉心佛法,他如今只能扶持九皇子来分薄太子的威势。”任安乐点头,“只是他没想到和韩烨会同时拒绝,如今赐婚不成,陛下恐要伤神了,安抚功社稷的储君,可难以轻易为之。”

    “皇家权势最是麻烦,让他们自己烦去。”

    苑琴埋怨一句,苑书的声音自屏风外传来:“小姐,长青说秦叔从晋南运了两株金焱花过来。”

    苑琴神色微微一动,朗声道:“苑书,先搬到院子里去。”

    苑书嘟囔了一句‘老是使唤’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苑琴小心的替任安乐解开长发,“小姐,金焱花粉快用完了,秦叔送来的正是时候。”

    任安乐‘恩’了一声,并未言语。

    苑琴见她眉宇微皱,知她心头不快,叹了口气,“普通颜料制成的面具终究太过粗糙,若遇上内功高深之,或许会被看出端倪,秦叔远走边疆数年才北秦皇宫偷了几株金焱花回来,小姐,知道您不愿意带上面具,可是……”

    世间唯有金焱花粉制成的面具毫无破绽,如真皮肤一般无二,但却需三月一换,未免他们行差步错,秦叔才会将金焱花这种异域之物送入京城。

    “苑琴,知道们为做了多少。”任安乐垂眼,看着水中印出的面容,平凡普通,却是她看了十年的模样。

    “帝梓元十年前就死了,如今只是任安乐。”

    “去取下花粉制成面具。”苑琴眼眶微涩,转头退了出去。

    任安乐闭眼,长长叹息一声,整个沉入浴池之中。

    半个时辰后,苑琴叩门而进,看着浴室内的光景,顿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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