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第2/3页)骗行天下

现在开始,要装着像没事一样,夜里长点精神,听姑父的话去做,明白吗?”

    “明白。”琪友说,“只是姑父咋知道遇上麻烦了?”

    “这是一家黑店,通匪的,刚才店主和赶爬犁的见面时,说的都是土匪的黑话。‘烂头’是指土匪们劫获的钱财,‘海’是指数额的大小,‘赶肥猪’就是绑票。现在咱让他们绑了票。”

    “那他刚才说去‘踩盘子’,是啥意思?”

    “‘踩盘子’是指去寻找打劫的目标。土匪往往在城里各大商号里安插线人,看来是咱们平时不太小心,露了财,成了他们的目标。”

    琪友头皮一阵发麻,急着问,“那咋整?姑父。”

    “现在千万不能慌乱,见机行事,遇事不可多说,看我的眼色行事。”

    二人商量未定,小叫花子推门进来,冲二人喊道,“吃饭了。”

    甄永信朝琪友递了个眼色,去了外屋。外屋堂间放了一只高桌,只摆了一只大盘子,盘中堆放着大块野猪肉。店主正在锅上擦饸饹,屋里热气腾腾的。赶爬犁的坐在桌边,一脚踩在凳面上,手里抓着一块肉,撕扯着咀嚼。见甄永信二人过来,店主说,“你们吃吧,我这饸饹马上就好。”

    甄永信坐下,看了看盘中的肉块,问,“掌柜的,有好酒吗?这么好的肉,不喝点酒,可惜了。“

    “在高桌下面,是高粱老烧,自己拿吧。”店主头也不抬,边擦饸饹边说。

    甄永信伸手到高桌下面的橱中摸索了一下,摸出一只酒坛,又取出几只碗,分给桌边的人,琪友见机行事,开了酒坛,给每人倒了一碗。甄永信端起酒碗,对赶爬犁的和小叫花子说,“一路风雪,寒气透身,难得有这样的好酒好肉,来!今晚我请客,各位不要客气,干!”说完,自己先干了。赶爬犁的也不客气,话也不说,端碗便干。小叫花子推说自己平日滴酒不沾,不想喝酒,强不过甄永信再三劝说,端起酒碗,只喝了小半碗,便一脸的难受相,说再也不能喝了。

    甄永信拿起一块肉,小口撕咬,不时给赶爬犁的敬酒,琪友得了甄永信的暗示,也趁机起身,端着酒碗给赶爬犁的敬酒。那人也不推辞,每敬必喝,但下的量却不多,很好地控制了酒量,大约喝了三碗,就两眼泛红,喘起粗气,推说醉了。正巧店主的饸饹也出了锅,赶爬犁的端起饸饹,胡乱吃了一碗,摇摇晃晃回到里屋,一头倒在炕上。一袋烟的功夫,鼾声就传了出来。

    甄永信心里踏实一些,领着琪友好说歹说,愣是劝小叫花子把剩下的半碗酒喝干,吃了碗饸饹,也回屋睡下。

    北方冬季,昼短夜长,眨眼之间,天色就黑了下来,屋外天寒地冻,屋里的火炕烧得烫人,躺在炕上,全身舒坦。让甄永信闹心的是,一连多天住这种黑店,身上生了虱子,咬得夜里不得安生。若不是冬季,还可脱下衣服捉拿,可眼下三九隆冬的,穿着衣服都浑身发冷,哪里还敢脱衣捉虱。不过今晚却还好,虱子闹腾,加上心里有事,甄永信心里正怕睡实,耽误了大事。

    约摸初更将过,听听炕上赶爬犁的和小叫花子发出鼾声,甄永信轻推一下身边的琪友。琪友也没睡实,见甄永信推他,翻身爬起,把头凑近甄永信耳边,轻声问,“啥事?姑父。”

    “把鞋穿好,”甄永信低声吩咐,“小心点,别弄出声响。”

    二人摸黑把鞋穿好,一前一后,踮着脚向门边挪了过去,正要拔下门闩,赶爬犁的好像受了惊吓,鼾声嘎然止住,黑暗中传来金属撞击声,跟着就听那人粗声大气地问了一声,“去哪儿啊?”接着,听他喊醒身边的小叫花子,“兄弟起来吧,把灯掌上。”

    小叫花子迷迷糊糊爬起身,摸出火柴,擦亮后,把挂在墙上的油点亮。透过光亮,甄永信才看清,白天赶爬犁的汉子,这时正坐在炕上,手里端着驳壳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额头不远的地方。

    甄永信倒吸了口冷气,觉着头发梢都凉了。琪友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把抓住甄永信,依到他身上,甄永信明显感到,这年轻人浑身抖动得厉害。甄永信毕竟经历过这种面,片刻惊慌后,马上平静下来,笑着对那汉子说,“好汉息怒,好汉息怒,”指着琪友说,“这孩子胆儿小,要解手,自己不敢出去,非要我陪着。”

    “是吗?”那汉子阴里阴气地问了声,冲着小叫花子说,“兄弟,你陪他去甩浆子,”又拿枪指了指甄永信说,“你老就不用瞎操心了,上炕睡吧。”

    甄永信见眼下没有好的时机,只好乖乖脱鞋上炕,赔着笑脸和那汉子套近乎。“好汉真的是真人不露相,一块呆了这么多天,兄弟眼拙,愣是没看出好汉的英雄本色。”

    “老兄过奖了,”那汉子不为所动,冷言冷语应了一声,“啥好汉呀,老子草寇罢了。”

    “哪里哪里,”甄永信极力巴结道,“现在仔细一看,好汉果真气度不凡,眉宇间满是英豪之气,令人敬佩。”看那人还是冷着脸没应声,甄永信觉得有些尴尬,没话找话说,“敢问好汉怎么称呼?”

    “咋地?”那人白了甄永信一眼,“你想翻盘?谅你没有这个本事,大丈夫做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爷是大好来手下的二当家的——甩手红,听清楚了?”

    说话间,小叫花子押着琪友回屋了,坐在炕上的汉子,拿枪指了指甄永信二人,对小叫花子说,“兄弟,把他们的货下了吧,绑起来撂在那儿,省得耽搁咱们兄弟俩睡觉。”

    小叫花子得令,朝甄永信腰间拍了一下,说,“自己拿出来呗。”

    甄永信刚要开口衰求,甩手红枪口已经顶上他的脑门儿,拇指拨开保险机。甄永信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解开衣扣,把贴身的围腰解下,交给小叫花子。小叫花子接过围腰,托在手上掂了掂,沉甸甸的,便喜滋滋地冲那汉子显摆,“咋样?二当家的,那天我一撞上他,就觉着货不少,你看……”说着,拿手摸着围腰数了起来,总共二十根。

    “行了,收起来吧,再看看这个。”说着,拿枪指着琪友。琪友把分得的钱存在银行里,存折缝在他的棉衣袖子里。小叫花子拿手在琪友身上反复捋了几遍,一无所获,就收了手,说“他身上一点彩头没有。”

    当小叫花子在琪友身上摸索时,甄永信恍然想起,一天在长春裕景楼吃饭出来时,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迎面和他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从地上爬身来时,见那年轻人嘴上一边道歉,一边急匆匆头也不回远去了。现在看来,那年轻人正是眼前这小叫花子,撞他的目的,是要探测他身上的货色。只是他怎么会对世仁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呢?趁小叫花子把围腰往自己身上系时,甄永信问,“小兄弟,老哥可是为找儿子,才跟你来的,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老哥只求你把我儿子世仁的消息告诉老哥,也不枉老哥对你一番的信托。”

    “我哪里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小叫花子心不在焉地说。

    “可是,你明明对他的情况,知道得那么详细呢。”

    “噢,”小叫花子得意地笑了笑,“我们跟了你多少天了,你花钱时出手那么阔绰,哪能不引起我们注意?见你四处打听你儿子的下落,我和二掌柜的,就猜想你正在找你儿子,你打听过的人,我们都要上前问问,就把你儿子的身世探清了,最后再一莫你,知道你身上有货,才定下赶你来。”

    小叫花子说完,得意地笑了。

    甄永信霍然明了,知道是自己不慎,才上了绑匪的圈套,眼见大势已去,保命要紧。甄永信哀求道,“二位好汉,既然货已取下,就把我们放了吧。”

    “放了?”小叫花子嬉皮笑脸说,“光是出门找人,身上就带二十块黄条,这等财神,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还放了你们?说得轻巧。”

    “小声点,兄弟。”炕上的汉子嘱咐小叫花子。

    甄永信由此揣测,他们是怕隔墙有耳,心里就有了数,猜想,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线机会,便故意大声嚷道,“二位好汉,这二十根金条,是我变卖家产得来的,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找回儿子。如今……”

    “闭嘴!”炕上的汉子脸上露出凶相,吼了一声。甄永信见机收住嘴巴。 那汉子才消了火儿,向小叫花子弟了个眼色,小叫花子就蹑手蹑脚,往门边挪去,刚要拔下门闩,突然门上发出“笃、笃”的敲门声,小叫花子顺势把门打开,见店主正提着一把茶壶进来,满脸堆着笑,对炕上的汉子说,“听几位在屋里说话,知道几位还没睡呢,特地给几位泡了壶茶,醒醒酒。”说完,把茶壶和杯放到炕上,转身出去了。

    小叫花子顺手把门插好,给那汉子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那汉子把杯接过来,却并不饮下,反是倒在地上,吩咐小叫花子,“先把他俩绑起来,要不,今晚上,咱们俩睡不好觉。”

    小叫花子得令,取过两条绑腿,动作麻利地把甄永信二人反剪双手,捆绑起来,推到墙角,命令二人就地坐着。地上冰冷,冻得二人一夜无眠。甄永信心里反倒有了底,不再像刚才那般慌恐,听炕上两个劫匪发出鼾声,侧过身来,嘴戳到琪友的耳边,嘱咐说,“明天早饭时,看我眼神行事,粥汤一类的东西,千万别喝,记住了?”

    琪友点了下头,不再言语。

    这一夜过得漫长,好容易盼到东方曙天,二人的手臂都给捆麻了。甄永信喊了几声,把炕上的绑匪喊起,说是自己憋得不行了,要去解手。炕头那汉子推醒小叫花子,小叫花子醒过,揉揉眼睛,穿好衣服,给二人松了绑,领出门外。

    雪原冬晨,寒气逼人,刚从屋里出来,寒气就穿透棉衣,刺痛皮肉,脸上像有无数针尖划过,痛到骨髓;鼻孔也像被人用针尖刺过。

    东北的乡下人家,大多没有茅厕,平日里解手,就在房前屋后,得便就方便。甄永信二人找了个旮旯,开始方便,尿水在半空就结成冰,落到雪地,已成冰珠。解手之间,下身就冻得冰凉。提起裤子,琪友凑到甄永信身边,看着远处的小叫花子说,“姑父,整掉他,逃走?”

    “不行!”甄永信低声说,“他怀里有枪,大雪封山,一时半会儿走不远,平时就连一只兔子遇上他们,都休想逃脱,更何况咱们?”

    “那就这样等死?”

    “不会,”甄永信说,“估计待会儿就能见分晓,你留心我的眼睛。万一没有机会,就先跟他们一块走,再想办法。”

    “他们怎么把小便说成‘甩浆子’?”琪友问。

    “这是土匪的黑话。”

    “要是大便呢?”

    “他们就说‘甩瓤子’。”

    二人说着,回到了客店。屋里热气腾腾,店主正在做早饭,这会儿正在锅上熬大馇子粥。

    天寒地冻,伸不出手脚,几个人也不洗漱,穿戴熨帖,就坐在炕沿儿,等着吃早饭。

    一会儿功夫,早饭端上高桌。店主喊了声,“吃饭!”几个人就来到高桌边坐下。桌上摆了四碗大馇子粥,几个玉米面饼子,一碟腌萝卜条,和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野猪肉。两个绑匪抓起玉米面饼子,就着野猪肉,大嚼起来,不时喝两口粥。甄永信一脸哀怨,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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