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第2/2页)骗行天下
上的伶优身上了,恨不能头上长满了眼睛,不须转头,就能把隔壁包厢里的两个美人,看个仔细。
小柳红姐妹是何等人物,伊公子这套小把戏,哪里瞒得了她们,不须侧目,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双色眼,正发出热光,在她姐妹身上扫来扫去。小柳红偶然向那双色眼抛去一瞥,那双色眼就像正在行窃的毛贼,听到声响,倏然藏起,过了一会儿,看看没有异常,就又开始在她们身上扫瞄。
等到戏院散了场,看客们起身走出戏院,伊公子比一般看客们稍迟一会儿,跟在二位美人身后,走出戏院。出了大世界,走了不远一段路,二位美人拐进一条冷清的里弄,二美显然意犹未尽,嘴里不住议论着刚刚听过的苏州评弹的妙处。伊公子这会儿已像小鬼儿见了阎王爷,魂不守舍,跟在二位美人后面,游目骋怀。虽听不真切二美在说些什么,可能听到她们时尔发出的笑声,再看看那绿柳拂风的身影,心里就觉得很知足了,更何况那个年龄稍长的美人,不时还似笑非笑地冲他回眸,撩得他心旌摇荡。
“妹妹,明天天蟾舞台有一出好戏,阿拉打算预订包厢,到时侬可要陪姐姐去哦。”走了一会儿,小柳红突然提高嗓门儿,叮嘱小柳青。话音恰到好处,刚刚能让伊公子听清。随后,小柳红又回眸瞥了伊公子一眼,见伊公子两眼发直,死盯着她,小柳红嫣然一笑,百媚毕现,转过身去,加快了脚步,却不料袖中的手帕掉落下来,恰巧一阵风过,吹到伊公子脚前。那伊公子激动得浑身发抖,像见了亲娘老子似的,弯腰拾起,展开时,见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右上角,用红丝线绣出“小柳红”三个字。伊公子猜想,这该是佳人的芳名了。手帕上散发出淡淡的芳香,伊公子正要把手帕放到嘴唇上吻吻,不想小柳红已发现手帕遗落,转身往来路寻回,见伊公子把手帕擎在半空,莞尔笑道,“有劳先生大驾,帮阿拉拾到手帕。”
佳人突然站到面前,伊公子惊喜过望,大脑瞬间休克,嘴巴也变得木胀,傻呵呵地站住,望着佳人,不会说话了,机械地双手捧着手帕,奉献佳人眼前。小柳红接过手帕,道了声谢,转身离去,临去时,又回眸一笑,弄得伊公子乱了方寸,木偶似的站在原地,目送二美远去。
伊公子记住两位美人的约定,第二天傍晚,来到天蟾舞台。因为有名角演出,天蟾舞台里,早早就座无虚席。伊公子不知道小柳红姐妹的包厢在哪里,想进去看看再说。上了剧场的二楼,远远看见一间包厢里,小柳红姐妹正坐在里面品茗。色胆助威,伊公子心里兴奋,顾不上多想,快步走了过去。昨天有过一面之交,今天见了,便不生分,小柳红站起身来,微笑着问,“先生也来看戏?”
“听说今天有好戏,也来看看。”伊公子说。
“先生坐在哪里?”
“还没定下呢,先看看再说。”
“先生要不嫌弃,阿拉包厢里还多出一个位子,先生就坐这儿吧。”
伊公子见说,有如猪八戒进了高老庄,哪里还肯出去。虽说嘴上客气了两声,屁股却忸怩着,挨着小柳红坐下。到底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不比本分人家的后生,几个回合下来,三人便如故交相逢,谈笑风生。为讨美人的欢心,伊公子几乎等不及美人垂询,变着法儿,没话找话,不问自答,只一会儿功夫,就将自己的身世、这次来上海的差事,合盘端给了两个美人。他原想两位美人听了,必会露出艳羡的神情,岂料待他把身世讲出,两个美人却显出无动于衷,转念一想,近两日看见两个美人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猜想这二美的身世,也绝非等闲。想要拿话探听一下,又担心言语不当,轻浮猛浪,会惹得美人厌烦,白白失去已经到手的交结美人的机会。想到这里,伊公子就收住话头,只挑一些美人爱听的话说。
曲终人散,戏院里的人纷纷散去,今天演的是哪一出戏,伊公子着实记不得了,倒是和两位美人的物语风情,令他回味无穷。临分手时,和美人另约了时间,改天再见。
出了大门,一辆汽车正在等候美人。美人问伊公子,要不要派车送他回去?伊公子羞得满脸通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声说,“不用,不用,我的路近。”
二美人也不客气,登车而去。望着远去的车灯,伊公子暗自赞叹,觉得这汽车,只有像这样的美人,才配乘坐。想想自己现在怀揣十万大洋,家道殷实,却不曾拥有汽车,足以看出,自己的家世,和两位美人的家世想比,还有一些逊色。只不知这两位美人出自何家,实在撩人心弦。
过了三天,伊公子如约到海月楼,和二位美人一道喝茶。这三天时间过得太慢,简直跟过了三年差不多,一觉醒来,满脑子里,全是两个美人的音容:吃饭时,眼前会浮现两位美人的身影;走路时,眼前会浮现美人的身影;大便时,眼前会浮现美人的身影;欲火难熬时,到烟花街上发泄时,会觉得婊了的床上,也有美人的身影。好不容易苦熬到了约定的时间,伊公子早早来到海月楼,定下包间,叮嘱侍应生,待两个美人来时,把她们带到包间。坐在包间里等待时,伊公子把近几天想好的、见了美人时要说的话,又重温了一遍。
大约天将晌午,侍应生把二位美人领到包房。美人们今天都上了妆,光艳照人,看得伊公子浑身发热,先前已有两次结交,现今再见面,就熟络了,说话也随便起来。
“二位今天是坐车来的吗?”伊公子问。
“阿母管教甚严,平日里,白天出门,是不许坐车的。”小柳青抢着答道。
“令堂大人今年高寿?”
“虚岁四十三。”小柳红说。
“噢,年纪还轻,怎么这般保守?”
“家风如此,只是代代相习而已。”小柳红说。
“尊府在何处?”
“侬老兄,该不是上海滩上的包打听吧,刨根问底查询阿拉家户口哩。”小柳青半嗔半嘻道。
“哪里敢,哪里敢呢。”伊公子胀红了脸,替自己辩解,“只是问明情况,改日好到府上拜访,免得像眼下这样,天天牵肠挂肚的,只能依约而行,偷偷摸摸的,像行窃一般。”
“公子如这般想,那咱们之间的缘分就尽了。”小柳红说完,站起身来,朝小柳青道,“妹妹,咱们回去吧。”
不待小柳青站起,伊公子急得两眼发直,抢先拦在门边,都快给二位美人跪下了,嗑嗑巴巴辩解道,“好姐姐,我哪里错了,你二位教我就是了,干嘛就要撤身啊?这样不明不白地就不理我,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啦?”
小柳青见说,回嗔作喜,虽喜犹嗔,拿一个手指戳着伊公子的额头,说,“侬个榆木脑子,还是跑码头的呢,侬把阿拉姐妹当作什么人啦?愣生生的猪猡相,闯到阿拉家里,岂不要把阿母气死。阿拉是什么人家?能容得自家妮子私下在外面约男人。”
伊公子霍然如释,抢着辩白道,“我的好姐姐,你瞧,你这一讲,我不就明白啦?往后,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再提这个话茬儿了,姐姐们就原谅我这一次莽撞吧。”
小柳红听了,看了看小柳青,重新坐了下来。三人要了好茶,又要了些美人们平日爱吃的果点,吃了一会儿,伊公子提议,到百佬街去吃西餐。两个美人推说不饿,这会儿,只想去他的会馆歇息一会儿。伊公子这会儿,只会说好好是是,马溜雇了车,喜载美人归。
到了楚商会馆,伊公子一边和熟人打着招呼,一边将两位美人带回房间。房间不大,平日里也少人打理,未免有些狼籍。房间刚一打开,小柳红倒吸了一口气,夸张地惊呼道,“天呀,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小柳青也跟着敲边鼓,嘟囔道,“是嘛,跟猪窝差不多。”
伊公子羞得脸上发烫。为讨美人欢心,赶快辩解说,“这只是临时的,我马上就租一套房子,往后,咱们就到新房子里。”
果然,第二天,伊公子就在登徒路租了一幢独门独户的屋子,收拾得有些样子,请两位美人过来帮着把握,美人看后,觉得还行,日后,每日里,美人们白天都要来这里和伊公子约会,天黑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