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困守孤城（下）(第1/1页)庶门
因为战争损耗严重，徐州城军民也不得不过起了节衣缩食日子。
每日军士和民夫口粮都是以定额来发放，定额越来越少，即便如此徐州城粮仓也将告罄。临时赶制冬衣只能暂时满足部分兵士需求，当地民夫被要求回家自备冬衣，毯子和一些厚重裹暖布料很多是从徐州城百姓手中征集来，五颜六色没有统一制式标准。
徐州城已经到了揭不开锅地步，这种状况随着冬月中旬淮军骤起猛烈攻城加严重。
可能是淮军已经徐州以北站稳了脚跟，令淮王觉得可以吞掉徐州这座孤城了，从十一月中旬开始，围城淮军突然像是失去耐心，攻势加剧。温文尔雅儒者突然变成雄狮，令本就无所事事数着指头过日子徐州守军突然有些招架不住，几次接连攻城已令守军疲于奔命。
随着淮军攻城猛烈，双方伤亡情况也加剧。守军冬月十七这一天就损失了三百多条鲜活生命，还有近一千人受了不同程度伤。整个守军层面因为对这次猛攻准备不足，一次损失了近乎一成兵力。
当夜，当闵少顷和马峰拖着疲惫身躯从第一线下来，退居到临时指挥所里，愕然发现一个圆筒状物体，应着桐油灯微弱光，二人才看清楚，这竟然是从来没踏足过布防区讨逆大元帅柴锦。
闵少顷不能怠慢，行礼过后问道：“柴将军，您……有何训示？”
马峰瞥了闵少顷一眼。觉得他有点客气过头了。这柴锦到城墙周围布防区来。很可能是溜溜弯。动动嘴皮子说点无关痛痒话。
“明天，北边。”
柴锦话不多，只有这四个字，说者轻描淡写，听者当场愕然。然后柴锦就好像很忙样子，起身告辞，走路歪歪扭扭，也不知是他身体没休息好。还是因风寒病症严重。
送走柴锦，马峰疑惑地望着闵少顷问道：“他……到底是何意思？北边，他意思是不是说，淮军明日进攻主方向会城北？”
这些日子以来淮军从西侧攻击近乎已形成惯性，攻习以为常，守也就习以为常了，而西侧城墙这一面是每天都损耗，每天也修缮，守军这面也门熟。突然要换边，有点让他们适应不过来。
“谁晓得。明日派一部分人去城北看看，那边城墙比西城墙要牢固不少。”
闵少顷意思。北面城墙因为几百年间北方蛮族有多次南侵记录，因而北城墙修不错，加上上次淮军攻城主要东、南两个方向，北城墙那边损毁也不是很大，这次若淮军真从城北发起攻城，对守军来说是件好事。
一夜草木皆兵。
西城城外淮军军营这一夜就没消停过，骑兵进进出出，嘈杂纷乱声音，令守军以为当夜会有下一波攻城。谁知道到了黎明时候，西城外淮军军营突然安静下来，闵少顷闻听消息先是一愣，马上意识到可能柴锦预言是对，下一刻，就有士兵来回报，说是淮军黎明时分从城北发起攻击。
“神了！”
马峰一边傻呵呵地笑两声，一边将盔帽戴上，准备点了兵往城北去。也幸好昨夜听了柴锦话有所防备，调了部分人过去，现城北那边应该没太大压力。
事实上压力还是有点大。
这完全是一场血与火战争，淮军攻城也纯靠尸体堆出来，整个一上午，北城墙下堆积淮军士兵尸体就有上千具，守军这面虽然伤亡少一些，但也有几百人伤亡。如果再这么打几次，淮军靠人头就能把守军给耗死。
冬月十八这一天，淮军就没改变过攻城方向，其他城门也没收到警报。直到黄昏，淮军才告退去，淮军两次攻上城头，都被压制了下去，这境况令闵少顷和马峰很担忧。
“撑不住了！”
马峰坐城楼空地上，第二次淮军攻上城墙时，情况很危及，连他都要带人杀上城墙力挽狂澜，作为一地刺史文官，亲自带兵杀敌，令他尤为疲惫。他说撑不住，也不知是说他自己撑不住了，还是守军将要撑不住。
“马刺史，明天你回去休息一日，由本太守坐镇便可，你这些日子来休息太少了。”闵少顷劝解道。
“他娘！”马峰脸上突然一股羞愤，将手上佩剑扔地上，“咱这么辛辛苦苦，到底为啥？早知道，之前降了淮军不是好？”
闵少顷四下打量一下，幸好没兵士往这面留意，提醒道：“注意说话！”
“注意什么？我们这浴血奋战，而皇却行宫里逍遥活！还有那讨逆大元帅，那个姓瞿，拿我们当回事了？明天，就明天，我敢预言这徐州城就要失守！”
闵少顷叹口气，今天之战也确太惨烈了。淮军攻势比之前都要猛烈，一次北城墙这面出动了四五万兵马，投石车投来巨石就将北城墙给填满了。偏偏朝廷那些大佬们还是一点要过来助战意思没有，上千御林军还是守着没用行宫吃干饭，徐州城守军要节衣缩食来供应那些蛀虫吃喝，蛀虫数量还有点多。这一切怎能让马峰这样本来就对朝廷有很多怨言文官不愤怒？
二人相扶着，带着一小队侍卫回到了临时指挥所，还没到门口便觉得里面通亮，不是之前桐油灯发出那点萤火一般光。
走进去一看，烛火通明，两个人正里面低头看着徐州城城防图，瞿竹和柴锦，正是之前被马峰痛骂那两位。
“柴驸马，瞿统领，没事走吧。”马峰往那一坐，连行礼都省了，他现已经彻底失去了跟这两位朝廷大员敷衍心情。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原以为是凉，倒出来才发现竟然是热茶。心中不忿，两个大佬来次临时指挥所还这么多讲究。
“闵太守和马刺史今日辛苦了。”瞿竹也没意马峰不敬，拱手道，“二位今日守城战中表现已有人知会了本统领，亲自上阵杀敌，实为我朝廷官员楷模。”
这时候还说这么老掉牙官话，令马峰很恼怒，就他差点忍不住脱口大骂之时，瞿竹又道：“从明日开始，御林军将会全部归于城防军调度。而本统领和柴驸马，也将与二位轮班，每日一换，轮流来负责徐州城城防。”
轮班？
闵少顷和马峰对视一眼，刚才还抱怨事情，现突然有了转变。难道是这两位大佬突然良心发现了？
“怎敢劳动两位大驾？”马峰语气不阴不阳道，他意思其实很明确，只要能把那些只知道吃干饭御林军调来守城就行了。
瞿竹能听出马峰语气中不敬，但柴锦还以为那是马峰对他关心，淡淡一笑道：“马兄，你也是个好人。”
这赞扬登时令马峰愣当场，柴锦居然当面称呼他“马兄”？还说他是个好人？连他自己都觉不出自己好哪，如果銮驾没来徐州城，他是那个力主投降那个。
马峰对着柴锦拱拱手，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柴锦道：“马兄好意，下心领了。不过马兄和闵兄辛苦多日，是该……我和瞿兄弟来帮帮忙了，明天，就由我们接手一天。”
打仗还干起了两班倒，马峰心里觉得有些异样，这说是来体恤下属，还不如说是来夺权。平日里抱怨没人帮忙是一回事，但凭白军权被人所夺是另一回事。但既然柴锦是钦命讨逆大元帅，他说话就要遵守，马峰却心中不以为然地想，若是让柴锦来指挥今天守城战，说不定徐州城已失。
“下官遵命。”
闵少顷和马峰都领命，不过他们还是想着，第二天跟柴锦和瞿竹一起，免得淮军猛烈攻城再出什么乱子。现徐州城得失事关所有军民生死存亡，淮军攻破城池闵少顷和马峰也活不成。
一夜太平，淮军现攻城也很有时间观念，只白天攻，晚上不攻，就好像上班一样，到了时间城攻不下来，哪怕就得手了淮军还是撤迅疾。
这一夜闵少顷也没睡好，亲自去看望了那些两天守城战中受伤将士，嘱咐将城里药房药品和好补品征集过来，现城中不但缺少粮草和过冬衣物，战事剧烈之下，伤药缺乏也是大问题。
到后半夜，睡了两个时辰马峰起来接闵少顷班，闵少顷打个哈欠，这几日来他确也是焦头烂额，休息时间都没有。马峰看他累不行，问道：“闵太守，你说那两位到底有什么意图？他们一个是逍遥驸马，一个是讲门面御林军统领，有带兵经验？说什么轮班，还是要我们帮忙擦屁股，这些个朝中大员，就是以为事事都如他们想简单。”
闵少顷看了看天色，灰暗一片，距离第二日也就是一天攻城也近了。
“明天看看再说。看他们那笃定模样，背后还有皇上安危，应该留有后手，他们不是随军还运来了一些那个铁筒子？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