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层云漫涌(三)(第3/4页)大明望族

的。不若老夫同田顺一并去吧。老夫去了若是不成,大人再去,也是一样。”

    陈师爷如今是沈瑞的首席幕僚,又是出身杨阁老府,身份上倒也不算失礼。

    且他出面也算是官场寻常规矩,他就相当于去试探,便是事儿办不成,也不损双方面子。上头的大人也更容易判断进退。

    沈瑞摆手道:“车马劳顿,倒叫先生辛苦。还是我骑马去,往返也快。我原不想惊动地方,如今既是这样情况,先生们也不必担心,我先往寻德州衙门送个帖子,再往德州左卫去,行踪既明,任他们什么阴谋算计,也不能让我‘凭空消失’吧?”

    沈瑞倒不是傻大胆,一则是觉得丘聚仍设伏兵的可能性不大,再则也是因着实不知道这个指挥使唱的哪一出,他亲自过去,才好把控底线。免得陈师爷这样稳重人太过保守,救不下潘千户来。

    等陈师爷办不成他再赶过去,这一来一回拖得太久,夜长梦多,若有个屈打成招什么的,也容易让他们陷入被动。

    莫说他对潘千户颇有好感,便就冲着自家名声,他既用了人家,就不能在这样情况下弃如敝履。

    但陈师爷仍说不妥,执意表示他去。

    姜师爷因是钱粮师爷,不及陈师爷这刑名师爷对律法熟悉,怕强辩起来说不过那指挥使,便也不自荐,只劝沈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云云。

    沈瑞再三思量,终是松口让陈师爷代劳一趟,而后,让陈师爷带上那有标识的弓与箭,再誊抄一份口供一并带去。

    “先生就说,这东西已给京里刘公公那边送了一份。”沈瑞道。

    陈师爷捻须颔首,“那指挥使既是刘瑾的人,就当知此事干系重大,断然不敢胡乱给潘千户安罪名了。”

    众人商定对策,田顺这边一出去同李猛道陈先生与自己拿名帖快马回去为潘千户分说明白。

    李猛与刘总旗登时带着一干兵卒跪下磕头,感激涕零谢过沈大人救命。

    杀良冒功不是寻常罪过,尤其,他们缴的人头可是小五十人,若被咬死是杀良,那只有死罪了。潘千户跑不了,难道他们这些底下人能跑得了!

    田顺冷眼看着这群人激动的情形,心道人是不能留在这里了,便悄与王棍子商量后,禀明沈瑞,要将这些兵卒都带回去,“万一潘千户那边有个短长,这些个糊涂的再迁怒,对咱们不利。”

    沈瑞只叹了口气,向田顺道:“无论如何,尽力保住潘千户。”

    这会儿他还真希望是个骗他回去的圈套,总好过那个吕指挥使发什么失心疯,再寻个莫名其妙的军法给潘千户就地处决了。

    田顺满口应下,因着救人要紧,众人匆匆吃了一口饭便连夜赶路,陈师爷在车里休息倒好说,田顺与刘总旗、李猛是带着一干兵卒骑马夜行回返的。

    他们这顿饭没吃好,沈家护卫也因着潘千户的事儿,酒肉也吃喝不下了,尤其这批兵卒走了,护卫沈瑞的任务也更重了,众人更不敢饮酒。

    伍壮怕沈瑞这边人手不足,想着将店面交给手下暂时打理,自己带着店里的几个好手护送沈瑞一程,据他说因是济南府,相对比山东旁处繁华些,八仙的站点相对较多,下一处在禹城县,他送到这里也就踏实了。

    沈瑞实却不过他的好意,见王棍子等也都坚持,便就由他了。

    翌日启程,众人也是缓缓行进,既是为了防范可能偷袭,也是尽量等田顺那边的消息。

    *

    这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直到了禹城县刘普驿,后面报信的才追上来,说陈师爷与田顺带着潘千户过来了。

    沈瑞不由惊异,怎的还把潘千户带来了?!若是案子解释清楚了,不是应该放潘千户回去辖区,怎的会跟着他们过来?而且……潘千户又不是小卒,可以擅离职守吗?!

    因报信的就只捎了信息来,更详细的也不知道了,只道,“潘千户受了伤。”

    沈瑞不由眸光一寒,好端端怎会受伤?只怕是受刑。到底是为着什么事,一定要打潘千户个杀良冒功的罪名来?

    沈瑞便叫众人在刘普驿暂时休整,等待陈师爷、田顺、潘千户一行。

    三日后,田顺等才赶到刘普驿。

    沈瑞亲自出去相迎,但见陈师爷面又倦色,到底年纪大了,旅途疲惫有些吃不消,他只拱手为礼,叹了口气,并不多解释。

    沈瑞也是准备两人单独聊聊,此时是先看潘千户要紧。却见潘千户、李百户均在马车上,潘千户尚能倚着车厢坐着,李百户却是躺在那边似陷入了昏迷。

    潘千户见着沈瑞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不能给沈大人行礼了,先谢过沈大人搭救。”

    沈瑞虽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两人能伤得这样重,面上便带出愧意来,“是我对不住千户,让指挥使误会了千户……”

    潘千户却打断了沈瑞的话,咬牙切齿道:“不是什么误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入内再与沈大人细说。”

    沈瑞侧头瞥了一眼陈师爷,见他也是一脸沉重点了点头,便吩咐人抬了潘千户、李百户下车好生安置。

    陈师爷与田顺盥洗更衣后便匆匆来见沈瑞,将那日事情一一道来。

    却是那日两人赶到了德州左卫,那吕指挥使先是让下人推说不在,并不肯见二人。

    陈师爷一时也不好判断是不是其意图设局害沈瑞,见沈瑞没来,便不见他们。

    不过他也是差事办老了的,当下这边拜帖往州衙里递,那边买通了吕指挥使心腹佥事身边人,只递了一句话给吕指挥使有一件与刘公公相关的证物,若是吕指挥使没兴趣,那便递到州衙了。

    吕指挥使想是权衡了利弊,才见了陈师爷。

    陈师爷开场也不说那些文官寒暄的套话,直接将带来的证据摆了出来。

    这件事显见是出乎吕指挥使意料的,只见他脸色数变,最终却是咬着后槽牙不松口说潘千户无罪,而是扭头又给潘千户套上个其他罪状。

    他说此次抓潘千户是因其先前有杀害行商之嫌,这才疑其伪作流寇,拦下朝廷命官再假意救人,顺势将先前所害行商充数冒领军功。

    如今虽救下知府大人是真,但却与先前害行商是两码事,并洗脱不掉先前的嫌疑。

    “而且,他言说,抓了潘千户之后,曾命安德县牛千户去搜了潘千户家宅营所,果起出贼赃的。”陈师爷面有怒色道。

    “潘千户并不在家,那姓牛的听说是个贪酷性子,还不是由着他们借着搜查之便故意栽赃陷害!”沈瑞恨声道。

    陈师爷道:“老夫也料是如此。便与他分说,光是赃物也不能定案,赃物又不能开口,需要人证物证口供俱全,既说是行商受害身亡,也要仵作验过尸身……”

    亏得派了个刑名师爷过去,沈瑞也不由庆幸,因问陈师爷道:“想来他们是被先生说得哑口无言了。”

    陈师爷面上闪过些许自得之色,那吕指挥使也不是善茬,身边也有一二能言善辩之人,但是对上陈师爷这样的老刑名,实是不够看的。陈师爷驳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不过,老夫听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想来是吃下去一笔银子了,不肯吐出来。”陈师爷摇了摇头,道:“若是说潘千户有功无过,那就是他们的罪过了,非但要将他们抄走的东西还回来,还要有奖赏潘千户,还要为其上折请功,更还要治他们冤枉潘千户的罪他们如何肯认。”

    沈瑞一拳捶在案几上,神色冷硬,“证据确凿他们都敢这样罔顾事实、贪赃枉法、构陷良将!我这就写折子……”

    “东家!”陈师爷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道,“东家心存正义是好的,但是此时、此地却不宜如此行事。这里,到底是济南府,不是登州府,何况又是卫所,大人管得太多,反要让上头不喜甚至起疑了。”

    “难道……”沈瑞虽知陈师爷既将潘千户带了出来,想来也是有解决之道的,起码肯定是保住了潘千户一命,但想起来仍是愤怒,也到底是他坑了潘千户原是想送个人情送个大功劳,却不想成了送个催命符了。

    “东家!稍安。”陈师爷道,“老夫已与那吕指挥使分说大人您已送信回京,刘公公那边知潘千户为他解决了一桩麻烦,必会有所表示。而在流寇手中救下朝廷命官之事也将由大人的‘长辈’上达天听,陛下最喜勇武人物,没准儿会有封赏。”

    数座大山压下来,吕指挥使也是吃不消的,终是说会重查行商案,看是否有误会之处,不过救下朝廷命官总是大功一件,纵使先前误伤行商,也可功过相抵。

    潘千户在狱中受了些刑,总是要养伤的,便先停职养伤,他的职司和人手都交由牛千户暂代。

    陈师爷如何敢让潘千户留在德州养伤,再被他们弄出个“伤重不治”来,也不用复查案子了。

    他便表示正好知府大人护卫折损,需要潘千户的人协助保护,左不过潘大人现在也是停职,不若请潘大人走这一趟,也好管束手下,顺带往济南府寻名医诊治一二。

    两人又是好一顿唇枪舌剑,陈师爷搬了英国公府、丰城侯府、武靖伯府乃至淳安大长公主府、游驸马府等数座大山来,如此闪亮硬气的武将后台,终是将吕指挥使死死压住。

    吕指挥使捏着鼻子认了陈师爷的说法,让陈师爷将人带走了。

    陈师爷也不耽搁,接了人就来赶沈瑞的队伍。

    田顺则分派了人手,往潘千户李百户家中去看一看,将他们的家人以及放在安德城里养伤的四位重伤兄弟都挪到八仙的站点去,以确保安全。

    “潘千户和李百户受的都是皮外伤,潘千户底子更好一些,李百户倒是反复发热,一直吃着药。”田顺回禀道,“他们家中都被抄个干净,一定是那个姓牛的忘八羔子,真个是油锅里敢捞一把的,一钱银子都不放过,但好在没动家眷。小的已将人安顿好了,也埋了线在安德县里,有什么动静会立时报到八仙驿去。”

    沈瑞这边听两人说完情况,那边潘千户与李百户已由人服侍着更衣换药、用过汤饭了,着人来请沈瑞过去叙话。

    沈瑞过去时,李百户也已清醒了些,服了退烧药,人也略有了些精神,一见沈瑞,他便道:“恕下官有伤在身不能给大人磕头,大人救命大恩……”

    沈瑞忙忙摆手,打断他的话,安抚道:“李百户如此说实折煞我了,若非是我……”

    然他的话也没说完,又被潘千户打断,潘千户脸色铁青,道:“沈大人原是送我一场富贵大功的,是我倒霉,遇到恶狼,与大人无干。”

    “姓牛的素来与我不对付,见不得我好,知我立了大功,便污蔑我杀良冒功,这也寻常。只是这次非赖我们是杀了行商,拷问时不问行商尸身,却问行商银两,显见的是奔着我们身家银子去的。

    他顿了顿,道:“便是无大人这事儿,没准儿他们也会想法子害我。倒是因着有大人这事儿,我们才保下一条命来,我与李炎(李百户)都不会忘了沈大人大恩。”

    沈瑞正色道:“若无我这桩事在先,他们也未必能轻易构陷得了潘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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