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朱阙牙璋(四)(第2/3页)大明望族
政,学生都向知县、县丞讲过,各位大人也敬佩得紧,试着在武安推行,实是让百姓受益良多!如今大人到了河南,河南百姓的福气也到了!”
武安县诸人迎了沈瑞进城后,因着城外还有恁多乱民待安置,城内坚守数日精疲力竭的百姓也待安抚,沈瑞便让诸人自去忙公务。
王县丞便安排了教谕王渊来陪同沈瑞了解武安县城种种情况。
这位王教谕素来对沈瑞推崇备至,平日里总爱把山东如何如何挂在嘴边,还极力向知县、县丞诸人推荐山东的一些做法。无论前任还是现任知县都有采纳,也确实改善了武安县状况。
县丞主簿都巴不得王教谕能博得沈瑞的好感,毕竟治下出了民乱,论理说武安县上下都是要被问罪的,但若是巡抚大人能说一句话,他们也就稳了。
沈瑞全然没想到在河南武安县还能有一个他的忠实粉丝,不禁莞尔。
他的施政能被人民如此认可,也是打心底里高兴,更是对武安县推行了哪些山东政策及其取得的效果大感兴趣。
此番经营河南,原就是打算推广山东经验,只是到底两地情况不同,河南又连年大旱,元气大伤,想来要建一些试验点,花费年余时间见到成效才好说服河南上下。
而今若是武安县已有成例,岂非更好!不知道要节约多少时间下来!
只是现下还不是仔细讨论这个的时候,他还有几桩重要的大事要做。
那日得了乱民的消息,幕僚团皆分析武安只怕已城破,且乱民自武安西乡来,在武安西南方向的涉县只怕也凶多吉少。
匪寇夹裹百姓,算下来,乱民很可能破万甚至更多,尽管高文虎极有剿匪经验,手下亦是精兵,但到底人数摆在那里,很难说没有风险。
众幕僚皆劝沈瑞就算不在沙河暂待,也是先到邯郸到彰德府城安阳去,由高文虎调兵去看看究竟。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实在没必要以身涉险。
就算会有政敌借此攻讦,也可以解释为前往府城是既定行程,又要护送大批赈灾粮草,且也分兵去援救了,可谓全无过失,皇上更不会为此怪罪。
但沈瑞认为若乱民破城,就是高文虎夺回县城,也一时难以安抚,只恐会有更大乱子。
且他此行目的便是镇抚河南,若遇事便畏惧不前,与那临阵脱逃的巡按御史杜旻也无甚区别了,就是躲过弹劾,给河南官民留下那样的印象,往后又如何在河南施展,谁人会听?
之后又在杜旻口中得知一桩涉及赵藩的大案,幕僚团终也不再反对,一众人方皆随大军来了武安城。
没想到武安县官民竟能守得住城池,而城外的乱民也远没有想象得多,沈瑞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高文虎的大部队驻扎城外,继续追剿匪寇,并进一步看管、细分拿下的乱民,李二郎曾在北直隶做两任知县,带着精通庶务的大小于师爷过去帮武安主簿箫琏、典史刘琮的忙。
这边沈瑞拒绝住富户家宅,一行人便被安顿在城西按察分司,说起来这按察分司还是永乐十一年所建,年久失修,亏得前阵子为迎接巡按御史杜旻,特特收拾了一番,倒也干净。
这会儿杜旻再度入住,却是被关押在厢房,门口时刻有守卫,杜旻望着窗外,不由喟叹起他时运不济来,早知道武安能守住,他还如何会逃!
守城亦是大功一件!有这大功劳,再加上那桩案子,没准他就转运了呢!
他怎么就……这么多年都走背字儿呢!
当年作监察御史时,杜旻为了博个名声出头,上书言贵戚多出身寒微不知礼仪,建议给刚刚成为国丈的夏儒安排个教导师父。
此举得了内阁大佬的好感,却惹恼了小皇帝,被安了个巡按御史的头衔踢到当时也在受灾的河南来。
若是寻常巡按御史虽位卑却是权重,在地方上那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但据说杜旻外放是刘瑾的手笔,为皇上出气,如此一来地方上谁还待见杜旻。
尤其后来刘瑾成了刘千岁,地方上更恨不得踩他杜旻两脚才好。
故此杜旻这些年考绩从来没好过,别说升迁的机会影儿都没有,就是想调他处都不准。
月前收到朝廷公文知道刘瑾倒台了,杜旻真是欢天喜地,恨不得仰天大笑三百声。
他以巡视之名跑来彰德府不过是图离京师近些,有什么消息好及时反应,不料却凭着多年御史的灵敏嗅觉,发现一桩涉及赵藩的大案。
从安化王谋反到宗室条例的出台,想着朝廷与皇上对宗室的态度,杜旻觉得真真是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要到了,他不敢呆在藩府林立的磁州,便跑来武安准备悄悄进一步挖证据。
奈何倒霉如斯,才来没几日,就遇到了乱民杀官造反,他可得护着自家大好头颅,果断弃城跑了。
不敢呆在彰德府其他地方,就是怕自己身为御史弃城而逃的事被问罪,毕竟在彰德府内,他什么时候出的城很容易被查出来。
而北上则不同,待他乔装一番悄悄快马加鞭进京,谁知道他几时从武安出来的?只要这个事涉宗藩的大案呈到御前,谁还在乎他是几时从武安出来的?!
可惜他的霉运还远远没有终结,因着乔装成百姓,也不敢走驿路,结果就这么被劫道的绑了票。
他抛出官员身份恐吓说若伤了他官府必来剿匪,没想到山匪居然把他送到了剿匪的人手里——巡抚沈瑞。
御史犯法,罪加三等。最终他只能将那宗能让他扬名立万、仕途光明的案子当作筹码与沈瑞交易。
就这么着,他又被沈瑞又带回武安,看着一直不曾被攻破的武安,看着砍瓜切菜般迅速解围的援军,杜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可后悔也没用了,他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怎样与沈瑞博弈,在这桩案子里撕下一块肉来。
却不知沈瑞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理会他。
赵藩此案非比寻常,沈瑞也不得不慎重,要好好收集证据,核实一番。
现下的沈瑞由王教谕领着,正准备去看望慰问受伤的知县,沈琇。
籍贯和姓名都对得上,但沈瑞不能确定这位知县是不是他认得的那个沈琇。
最后一次听到那个沈琇的消息,还是在沈家与贺家官司时,其兄沈琰向沈瑞告密乔家诸举动。
当时,沈琇还在南京读书,其与沈瑾是同年中举,列八十九名,因觉没有把握,春闱并未下场。
随着沈洲归京,与乔家撕破脸,乔家臭了名声黯然离京,沈瑞便再没有沈琰沈琇兄弟的消息。元年并无恩科,三年,六年,榜上皆无他们兄弟之名。
对于沈琇,沈瑞的心情是格外复杂的。
沈家二房上一代的恩怨不提,不管怎么说,沈珏都是因着沈琇而受风寒夭折的。
这么多年,每每想起珏哥儿,便是痛彻心扉,沈瑞便不迁怒,心下也总有个疙瘩。
但当年二太太乔氏疯魔了想勒死沈瑞,到底是沈琇为沈瑞挡了灾,几乎断送性命,且沈琰也一直是刻意与沈瑞修好。
沈瑞也不是那只记仇不记恩的人,不说恩怨两清,却也只想当个寻常陌生人,不想再有瓜葛才好。
而今……知县因守城而英勇负伤,作为上官,巡抚理当去探望慰问一二。
王教谕这一路上没少称赞知县,主要在于,知县采纳了不少他所提效仿山东的建议。
更是对知县太太赞不绝口,将这次守城战中种种事迹都讲给沈瑞听。
沈瑞心里却想到娶了乔家女儿的沈琰,看来,沈琇是娶了位好妻子。
县衙后宅,当院一个小小男童拖着根烧火棒子跑得飞快,清脆欢快的笑声洒满院落。
一个粗使仆妇在水井旁叮叮当当的捶洗着一盆衣裳,不时抬头用土话喊一嗓子“慢些跑别摔着”。
男童却哪里会听,兀自玩得开心。
冬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再见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一幕,让人不自觉会心一笑。
沈瑞也不由露出笑容,心底更加思念起恬儿和那还未谋面的儿子来。
王教谕却是几乎低不可闻的喟叹一声,“亏得守住了。”想起城外流民,再看眼前孩童,真真是后怕得一身冷汗。
“这是知县家小公子,三岁了,机灵得紧,您瞧跑得多快!只是贵人语迟,话还说不大利索。”王教谕一边介绍着,一边喊那仆妇进去通传。
片刻之后,一个素衫妇人快步走了出来,那男童一见,立刻丢下烧火棍,撒丫子跑过来,抱住妇人的大腿,口中含混叫着娘。
那妇人有些无奈的笑着戳了男童额头一指,转而向沈瑞与王教谕笑道:“失礼了,大人见谅。”
因王教谕所说这位孺人的事迹,见是个爽利妇人,沈瑞也不免多打量她一眼,倒觉得有些面善。
说话间,那妇人已经整整衣衫郑重见礼,道:“董双见过大人。”
王教谕闻言一呆,虽说有守城那生死攸关时刻在前,这会儿也不必讲什么狗P男女大防,但孺人这样直接报上闺名,是不是……也太豪迈了些……
董双?董双!
沈瑞却不由愣住,听得那妇人又道:“昔年学堂多谢大人相助,因有苦衷,不得已为之,还请大人见谅。”
是她。
沈瑞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再见,没想到,沈琇娶了她。
他摆摆手,当年早便猜到董双是女扮男装,在大明可不流行祝英台,知道她家有寡母病兄,欺瞒众人自是有苦衷的,有何可怪。
因道:“我先前得知知县名姓时还想,会不会是遇上了同名同姓之人。如今看来,确是故人。”
见王教谕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沈瑞微笑解释了句,“本官少时与沈知县曾是同窗。”
王教谕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心下却想着,亏得刚才都是在夸知县,回头得赶紧告诉王县丞一声——巡抚的同窗啊,看样子巡抚与知县夫妇都是相熟的,怪道孺人上来就报名号呢。县丞与知县先前还有些龃龉,看来这往后啊,得把知县当大佛供起来了。
董双喊来仆妇抱走男童,请沈瑞与王教谕内堂奉茶。
王教谕自不会没眼色的留在这里妨碍巡抚大人与故人叙旧了,便寻了个去县学看看的由头告辞,表示稍后再回来听巡抚大人差遣。
沈瑞进了内堂,沈琇早已苏醒过来,人倚在床头,受伤左臂被包裹得严实,脸上是病态的惨白。
沈琇望着沈瑞,目光复杂,想挤出个笑容来,却最终还是失败了,只无力道:“实是起不得身,大人海涵。”
沈瑞向对面圈椅中坐了,摆了摆手,“你英勇守城而负伤,何须再讲虚礼。”又按部就班问了沈琇伤情。
三两句客气话后,室内就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还是董双端茶进来打破僵局,轻轻将茶盏放在沈瑞手边,“没甚好茶,大人见谅。”
又放了一盏温水在沈琇跟前小几上,轻声道:“唐大夫说暂且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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