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克绍箕裘(三)(第2/3页)大明望族
难,这几年年景又都不好,也担心搜剿太过激发民变。
沈瑞对矿藏是极为重视的,尤其是铁矿,直接关系到军、民各类机械的制造,因此早与寿哥报备过,同蒋壑商量借剿流寇将那些矿盗也一并端了。
“有劳先生。只是此事凶险,先生千万小心。”沈瑞道,“再有几日蒋壑大军便该到了,届时我们再行动不迟。”
谢先生表示他会万分小心,让沈瑞勿念。
如此,河南诸藩里,剩下一位崇王。
第一代崇王乃是宪庙的同胞兄弟,周太皇太后的亲生骨肉,自然身份尊贵。
弘治八年时,周太皇太后想念儿子,还想宣崇王进京,因礼部、内阁都反对而作罢。孝庙还因此心生愧疚。
因血脉亲近,崇府得的封赏委实不少,倒也没什么恶行传到朝堂。
到了第二代崇王时,出过一桩事,却是彼时刘瑾当政,用焦芳之计,欲籍没江南官员家产敛财泄愤。
抄了已故都御史钱钺家,借口便是钱钺在河南为巡抚时,以土产红粳米四千石代替旧例中的粟米给了崇府岁禄,并没奏请,乃是崇王请给。
刘瑾给他定罪是交通王府,擅更成法,宜究治。彼时钱钺已故,便抄没家产,几个儿子阖家戍边,遇赦不赦。
实际上改粟为粳是一个便民的常规操作,毕竟是土产,方便,对百姓有利。
要说擅更成法么,或多或少也能沾点儿罪名,但罪不至此,如此重刑都因刘瑾焦芳歹毒罢了。
而崇王府当然也被弄了个灰头土脸,连带着奉承长史一律被罚赎罪米千石。
这第二代崇王正德六年殁了,只是,世子至今尚未有明旨承爵。
先前有刘瑾压着,崇王世子大约也怕被这阉竖抓住什么把柄,老老实实守孝,不曾上书。
如今刘瑾倒了,崇王世子这请封的折子也递上去了,却是石沉大海没个动静。
因此,不需要沈瑞做什么,世子朱厚耀就是冲着早日承爵,也会积极配合,努力树立自己贤王形象,最少是向赵王看齐的。
“汝王那边,大人如何考量?”谢先生因问道。
见沈瑞微微摇头,谢先生又道:“大人,汝王不同,他因无嗣,故此做这贤王,更显大人一、心、为、公。”
他特地将“无嗣”“一心为公”咬了重音。
沈瑞不由一顿,他原觉得汝王这根硬骨头忒难啃了,不啃也罢,但确实是,只有汝王是没儿子的,肯定不会与太庙司香发生关系的,捧出这位作贤王,才显得沈巡抚全然大公无私呢。
他还在犹豫着,谢先生已道:“大人何不让周贤一试?碍于大人在,汝王或不肯见周贤,但若周贤自家去,汝王必会相见。”
汝王毕竟受周太皇太后养育之恩,有这一脉香火情,不会不见周贤这个周太皇太后亲外孙的。
何泰之不由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去看沈瑞。
沈瑞苦笑一声,“先生不是不知”
谢先生道:“皇上派周贤来帮大人,就已是将大人同他放在一条船上了。”
沈瑞微微阖了眼。
当初蔡谅曾宴请沈瑞同周贤,不求和解,只求能和平共事。
沈瑞并未入席,只表示,若有皇命,沈家配合,不会因公废私,至于私交,那就免谈。
此番周贤带兵来河南,也是因有寿哥的密旨。
寿哥想提拔周贤,沈瑞也不会从中作梗,本身德州卫的兵丁便多,又训练有素,周贤的身份也正可以压制一部分宗藩,种种皆能为沈瑞所用,何乐而不为。
虽一路同行,相互配合,但沈瑞从来都没有与周贤相交的意思。
现下,到底也还没到用不用周贤关系到沈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沈瑞依旧是不愿妥协的。
谢先生深知沈瑞的心意,却是笑了笑,全然没有提当年旧事,而是道:“既在一条船上,河南的差事办的好、办不好,便不止是大人的事儿,也是他周贤的事。”
见沈瑞惊愕,老先生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去劝汝王,是他忠君之举。拿下临漳王府,他也得了皇上重赏,此时不正当报君恩么。”
他含笑道:“大人放心,咱们什么都不用说,只消让他听到一点风声仲安去联络周府赈灾了,他自己就会想明白,会主动请缨去见汝王的。毕竟,劝汝王于他而言,并非难事。到时候,大人不拦着他、给他如实上报功勋,便是大人厚道了。”
沈瑞一时哑然,转而失笑,郑重向谢先生一揖,“多谢先生教我。”
一番商议之后,谢先生与何泰之分别回去打点行装准备立时出发,抢出时间来尽早让几位“贤王”的事迹送到京中。
沈瑞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前前后后想了许多事,但每每坐下提笔给沈理写信,又不知道写什么好。
他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将纸团作一团。
那已经是数天前的事了,可能发生的后果都已经发生了,现下,真是什么都写不了。
只能,等一等张会那边后续的消息,再根据局势上书吧。
沈家的忠心寿哥晓得,沈家与宁藩的血海深仇寿哥更晓得,故而寿哥当清楚沈理是被陷害的,并不会把他划到宁藩那伙去。
不过寿哥那脾气,很难不迁怒,尤其是调沈理回京还有压制上蹿下跳的张鏊的意思,而今倒被张鏊利用了
只能寄希望于寿哥还要用沈理做大事,不会惩罚太过吧。
至于沈理的应对,当下,真真是进退两难。
被盗印本身也是有罪,更是无能与失职,一旦公开真相,这点在很长很长时间内都会成为政敌攻讦的目标。
而若按下来不提,现下还则罢了,将来一旦宁藩反了,那曾站出来为宁藩摇旗呐喊的都将被入罪,就算内阁乃至皇上都能为沈理作保,只怕也会被政敌围攻。
沈瑞也不由苦恼起来。
数日前,京城,沈理府邸
主院里灯火通明,偌大厅堂上,却只三人。
仆从统统被打发到院外候着,端茶倒水的也不留一个。
沈理面色沉凝坐在上首,两侧官帽椅上分别是他的长子沈林,女婿张鏊。
沈林瞪着对面的张鏊,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虽然方才家里人已商议过了,沈林的心情稍有平息,但看到张鏊,依旧忍不住怒意上涌。
这个混账东西!父母此番回京,他带着枚姐儿过来,口口声声说是枚姐儿思念父母,想在家里多住两日陪伴二老,尽尽孝心。母亲欢喜得什么似的,直说这女婿贴心。
哪里知道这女婿是个黑心丧德的东西!趁着借住机会潜入父亲书房,盗印上书,把整个沈家推进了火坑!
张鏊顶着沈林杀人的目光,却神态自若。
他甚至首先开口打破室内沉默,向沈理道:“岳父也知,皇上青宫尚虚,总是要引一位圣子来,才能安天下之心。事关国本,既有贤王之子在京,正是天意”
“胡言乱语!你快住口!”沈林又惊又怒,忍不住呵斥出声。
这里不是密室,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真真是找死!
关键,找死自己去,莫连累旁人!
沈理抬手冲长子摆了摆,而后转向女婿,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道:“我原道是有人胁迫于你。看来,是我小觑了你。”
这话语气平平,听在张鏊耳里却是无限嘲讽意味。
他自嘲一笑,沈家没喊打喊杀已是出乎他意料,难道几句嘲讽都听不得了么。况且,木已成舟,嘲讽有什么用。
扯了扯嘴角,张鏊道:“岳父刚回京城,不知前后事,小婿也是为您分忧。”
沈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骂“无耻”。
张鏊充耳不闻,将早已想好那一套说辞搬出来,道:“英明如岳父您,如何看不出,眼下这情势,自是只有争先方能有功。若是跟在后头人云亦云,他日论功行赏,自也没后头人什么事了。”
他目光闪烁,声音低了些:“李阁老、王阁老都有了春秋,岳父既是翰林出身,又是牧守一方政绩超卓,正是更进一步之时有了这首功,入阁也就顺理成章了。”
说话间目光灼热,好似是他张鏊面临能入阁的局面一样,毫不掩饰对权势的渴求。
“我这处处为岳父打算,为咱们沈家打算”他道。
沈林恼怒之极,大声喝骂:“无耻!无耻之极!你分明是为了自己打算,拿沈家当垫脚石,用尽下作手段,还往自家脸上贴金?!”
父亲还不到五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既有学识又有政绩,不说那再进一步的话,这工部尚书也是稳稳的!
他也与父亲、与瑞叔多次书信来往,深知父亲正是想借工部尚书这个位置,推广瑞叔的一些工程构想,日后若是各地都能兴修水利保灌溉,粮食收成有保障,何愁百姓不富裕,何愁大明不强盛!
可这一切,都叫张鏊这个小人毁了!
沈理却是丝毫没有动怒,凝视了张鏊片刻,方淡淡道:“下晌,我已上书辞官了。”
张鏊好似没有听清,脸上带着些茫然,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沈林讥讽一笑,带着几分快意的回答他道:“你的盘算,落空了,父亲已上书辞官了。”
张鏊如遭雷击,骤然睁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但很快,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腮肉抽了抽,勉强挤出个笑来,强作镇定道:“到底还是岳父高明,这以退为进”
沈林要被他气死了,张口欲骂,却被沈理抬手止住。
沈理依旧语气平平,道:“皇上已允了。这几日交接完事务,我便带一家子回松江去。沈林暂留两月,待开春,便找一处地方外放。”
说话间,他示意了沈林一下,又道:“你与枚姐儿和离的文书已拟好,聘礼原也是都随枚姐儿带去你家的,清单在文书后头。”
张鏊扭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脑子嗡嗡作响。
沈理竟能使出这招来!!
沈理虽是主动辞官,但落在朝臣眼里,便是皇上怒了要撸了沈理官职,“主动请辞”不过是给他最后的体面。
雷霆一怒,一个尚书都说罢就罢了,还有谁敢顶风上?!
太庙司香这件事只怕再没人敢提了!
他张鏊辛辛苦苦这许久,先头的心血都白费了不说,这桩事没办好,宁王爷那边
若还是苗先生统管京城事务倒还好说,偏偏,如今是那最是心黑手狠的小李先生坐镇
张鏊瞳孔骤然收缩,回过神来时沈林已经是将几张纸交到了他手上,他下意识低头,和离二字端是刺目!
和离!
这种时候和离,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了!
张鏊一张脸寒冰也似,三两下将和离书撕个粉碎,甩手抛在地上,朗声道:“岳父这是何意?”
沈林早便忍耐不得,因防备着张鏊,那和离书也是誊抄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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