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6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2)(第2/3页)南宋风烟路
林阡就是故意激!不正常状态下的辜听弦,哪还记得他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盟军,哪还记得吟儿的提点和自己的反省,哪还记得什么战友什么责任感,脑子里全被林阡的话塞满他气冲斗牛:师父,是你惹我,我才气你!气死你!
尽管他良心里知道是“非我一人之过”,原本为了赶林阡走他的回答也该是“非我一人之过”,但在这一瞬间因为林阡强逼他认错,故而在这次的回答里彻底改成了“非我之过!”、“全是沈钊的错!”
这一句,是有多过分,多自暴自弃!他偏不让你林阡得到你想听到的话而且让你听到最不想听见的、想不到会听见的!倔强的同时他不仅打击到了沈钊还打击了师父,真爽真得意真高兴!当然他潜意识也还是在逼林阡走,我已是这样的不堪,我不要你看到这样不堪的我;如果我一辈子都这样堕落下去了,那么,宁可你永远都与我不相见了!
可这是多么空虚的得意和高兴啊,林阡真转身走了的那一刻,死的到底是谁的心。
这一句,林阡你哪里懂,这不是在仇人面前为了面子才不松口,这一句之于听弦,就像曾经绝境下的饮恨刀之于你。
他在死心的一刹还那么坚持着原来的自己,你说这是他幼稚是他的缺点,这却是他刚烈是他的色彩,还是他宿命的堡垒……
他已到了绝路,你还咄咄逼人——也许你会说你没有咄咄逼人但他眼里就是这样,因为你索取的就是沈氏的叫嚣和他内心的自责一起加强的东西。不堪负荷的他失去思考,完全把你的引导放大成了逼迫,那可怜的孩子他本就没有多少思考,他以为你的来意没有支持、只有逼他认一个他并不想完全承认的错,那么不认错,自然形成他宿命的堡垒,宿命的最后一道堡垒。
终还是保持尊严地被摧毁。
于公,众将接连求情,加之大战在即、强敌环伺、再多的纷扰不应再持续,林阡终将听弦释放、安置在自己的营帐。然而他何尝不清楚,听弦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同情,那只会使听弦更加不振。
于私,得知真相后的林阡,显然也不愿听弦再受苦,没有谁会比他更希望听弦出狱。处境相同的吟儿,也能得到酌情宽恕。
回想起来也真是无巧不成书,如果有吟儿在场和制止,师徒俩应该不会再次南辕北辙。谁能料到,林阡对沈钊和听弦的劝和,居然演变成沈钊对他俩的劝和……
当辜听弦眼中林阡的来意是,你认错,你认错,你认错……
林阡的真实想法却是“要给他支持,希望他认错”,甚而至于退一步:不是要你认错,认得模糊点都没关系,只要态度明确、让我看见你吸取教训了就可以。
辜听弦,不可能看得见这些,该不该怪林阡先讲了不重要的认错,在后面等着重要的支持,先后颠倒,所以辜听弦曲解成他就只有强逼认错一个目的?
然而辜听弦给过林阡任何展现想法的机会?林阡的来意之一“认错”被无限放大,最大的来意“支持”则从呼之欲出、变成九霄云外、再到彻底雪藏,只不过辜听弦的几句激怒的时间。
辜听弦不想暴露的那些,林阡亦无法猜透,想岔之后,自身也被激怒,怒不可遏的那时,真的忘记了来意,也教辜听弦更加自弃。
恶性循环。
闻讯而来的思雨,起初只能被拦在老远的地方看着听弦,看着这熟稔的一幕分明发生在川东主角叫孙寄啸。
林阡狠心不让她近前来安慰听弦,是不想加重听弦的心理负担,听弦应该不会希望脆弱和颓废被她看见。
也没几个熟人会被允许在此时去接触听弦。军医都是林阡自己。他给听弦察看了伤势,说,手本身还是好的,之所以不能握东西,是心理原因,是心病。营帐里的详情只有林阡一人知道,听弦不抗拒也不说话,只是蒙着脸在哽咽,林阡试着把刀给了他好几次,他左手刚触到就立马闪开、而右手则从一而终没有反应。
“别管我了,主公……辜听弦已经,以死谢罪。”听弦无神的眼睛里流淌出最后一滴泪水,几天来就只挤出这几个字。其实现在被谁看见都无关紧要,被林阡否定后的听弦,就算是思雨都无暇去想或者去逃避。
当倔强如你所愿地没有了,连坚强也出你意料地不见了。
人说在最脆弱的时候,什么亲人爱人,一切美好的事物,可能引起积极作用的记忆,都不会出现在思绪里。
还有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林阡自知又一次处理失当,只能尽力照看和补偿,这边祁连山事件暂告一段落,那边厢和金军、苏军的明争暗战日益频繁,但凡有了闲暇林阡都是第一时间回来关心听弦的情况,渐渐也因为辜听弦的“凡事无感”而允许孙思雨帮忙照料他。几天来听弦伤势有所好转,身体也不再虚弱,精神却是一般,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那是当然,武者,征人,会对除却战斗之外的什么还有兴致?
所以林阡收到祁连山和盟军接二连三的捷报也高兴不起来,只因为濡染了辜听弦这种生无可恋的情绪。
尊严,骨气,骄傲,荣耀,这些听弦真的曾经看得比命还重,原来被打碎了之后,自己都可以踩在脚底的?然后欢迎全世界都来看这一幕。
只是,辜听弦,你以为你是无所谓了,其实那只是自弃而不是真的;病了放弃治疗等死,怎会觉得那就是病好了?你颓废地站在这些碎片上,表明了你放弃修补,却没有拿出证据证实这些东西你不再在意。你一边踩着,还一边在乎着,你知道吗。在乎得不比以前少,却比以前疼,疼到死为止。
腊月初七,未借过多祁连山兵力,盟军已向金军、苏军收复失地,谈判作用立竿见影——定西北面的祁连山,不敌对便是最好的合作。当南部地区大半都重回林阡之手,沈氏也站稳了石峡湾再度往东扩张,关键时刻,向西克复榆中便上升到了重中之重,这本也是盟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最终目标。
被瀚抒和听弦的事情一扰,林阡几乎都忘记了,还有一类人曾经也让自己吃力不讨好、心血付诸东水流——苏慕梓的麾下兵马。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曹玄还是在辅佐苏慕梓与盟军为敌,赫品章依然在白碌叶碾周边骚扰,短期内降金者们还不可能撕开彻底降金的面皮,身为同一个整体的苏军,坚定抗金的那些还是在一边犹疑着一边与袁若郭子建继续交锋着矛盾加深着,谌讯之死给这些人指引了归隐之外的另一条路,自尽,老实说,也和林阡的愿望相悖。
于林阡而言,随时随地对苏慕梓予以吞并的楚风流、未必臣服楚风流却注定和盟军交恶的苏慕梓、盟军期待投诚但如今尚为劲敌的赫品章,都是无法排散的烦扰。除此,石峡湾周边司马隆齐良臣薛焕、榆中薛无情解涛秦狮、楚风流身边好像忽然多出来的可怕谋士,以及目前还和盟军主力分隔在金军两边的莫非……要担心的人和事,太多。岂止瀚抒和听弦。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监狱的另一间牢房,酌情宽恕之后,吟儿她也该于明早出狱。
站定了,默然看着牢门解锁,她早就循声站到铁栏边上,静静凝望着他明眸含笑,嘴角也微微上扬着全然甜蜜。黑暗中,看到这副幸福满足的表情,林阡所有的烦闷都情不自禁一扫而光。
纵然如此,把她关在这还是没能尽到丈夫的职责:“吟儿,关了你好几天,可怨过我吗?”
“我早懂了,不关我不公平,原谅你啦。这里嘛,也算安全,反正几天而已,日子快得很!”吟儿笑着坐到他身边来,躺下抱头闭目舒服得很。怪哉,和旁人同种布置的牢狱,这人活得跟个安全屋一样滋润。
“若非诸事繁杂,我也想把营帐就安在这里,一辈子都好。”他睡在她身边,难得轻松片刻。
“那你在这呆着,明天我可出去了。”吟儿笑起来。
“嗯。”他自知说错,笑着懒懒地应了一声,揽她在怀里,她听见他呼吸略有些重。
“听弦那边,又说岔了吧?”不用问也知道他满怀心事,吟儿转过脸来,摸他的手,被瀚抒伤到的地方还破损着。
“他不肯认错,我无法支持。”他把当天狱中之事都说给她听,一心还悬在听弦身上,都没在意被她碰触的伤口。当辜听弦自己放弃了自己留下一堆身后事,林阡不可能放弃听弦那么就要为听弦的日后烦恼。
“我听思雨说过些,我还是觉得,听弦他不认错、不原谅沈钊,并非因为私人恩怨,只是他身心俱疲、又见你不了解而纯粹想气你。对于那一战,听弦应该还是知错的。”吟儿说。
“那又如何?知错能当饭吃,知错了就顿悟了?责任感就完善了?”林阡其实也有林阡的倔强,听弦执拗着不合他的观念,他也不会认可听弦的做法。只能说事情没发展到最坏,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事已至此,从听弦声嘶力竭了一句“擅离职守”可以确定听弦内心是愧疚的,林阡吟儿起先的推测没有错听弦比谁都懂听弦需要抚慰。但林阡去时想得到的验证只得到一半:忏悔和认清是有,吸取和学会没有,因为他没有对沈钊认错,甚至他没有向沈钊表示出起码的尊重,所以责任感里最重要的战友价值他仍然缺失——榆中、陇山的错辜听弦都肯扛,唯一不想认的却是石峡湾,明明也知错,却偏不肯认,本来还能私下对吟儿说非我一人之过,现在无论什么场合对每个人恐怕都直接说非我之过。
尽管,这些表现有可能只是故意为了气林阡而拣重的来,尽管,沈钊也说过感觉听弦对他没那么多敌意了,尽管,这只是听弦的不正常状态也许正常时会对沈钊让步,尽管如果不发生手残的悲剧他会表现出完好的责任感与沈钊握手言和。但关于忏悔林阡还允许揣测,关于吸取林阡不想听到任何“有可能”“感觉”“也许”“如果”,虽然林阡愿意相信听弦反省,但现在的事实就是听弦他还没有道歉,这件事没有就这么结束了。
“他还欠我、沈钊和祁连山一个交代。哪怕只承认属于他的那份错;不把沈钊当仇敌固然好,但也别当空气看待。”林阡叹了口气,“不过也罢,还是先扶他起来吧。”虽然示弱不是辜听弦的本意,却毕竟还是撑不下去示弱了,算起来听弦也算矫枉过正,竟然和洪瀚抒一样,只剩“消极”和“癫狂”两种态,偏没有个正常……
“言下之意……扶他起来之后,你还是会希望他认错?”吟儿愣在那。
“显然要认。没给我们一个正面交代,他吸取和改善的决心就没下。现在只是节外生枝、事情搅浑了中断了,等他不那么自暴自弃重新站起,我们三个人的对话,还得以正常方式再来一次。”林阡道,“不正常状态他讲‘非我之过’,可以解释成故意气我,但正常状态下他清醒时会讲什么是未知的。不能说不正常时不认错正常时就一定认,不是这么简单地反过来推测的。所以等他重新振作之后,还是必须得到他一个明确的态度。他与沈钊握手言和之后,责任感才算真正认清、忽视同僚的教训才算真正吸取。”
“可是,这次他重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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