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吵闹(第1/1页)王妃,快到碗里来

    累了一天,大槐很懂事地没让娘给念书讲故事,乖乖躺在香香身边,很快进入梦乡。

    一夜好睡,第二天天光大亮香香醒来,不见了对面床上的李媪,一摸身边大槐也不见了,又听到外边有吵吵声,忙起身下床,披散着头发跑出门一看,只见李媪和大槐祖孙俩搬了两张小凳并排坐在院中间,李媪手里拿了根赶鸡鸭用的竹子,对着院门指点说:

    “香香昨天累了,我让她多睡会,叫你们莫吵,要吵回你们自个儿家去吵,再站我院门口,我让村里人赶你们走!”

    院门外只静了一下下,立即又吵嚷开了:“阿婆,您就开门让我们进去嘛,我们只在院子里,不进屋就是了!”

    张李氏说:“娘,您这就不对了,后院果子一直是我和孩子们回来看顾,好不容易等成熟了,您却让杨家的孩子摘了先,别打量我不知道,昨晚铁蛋提了一篮子枇杷进家门,沉甸甸的,要拿去卖,能换得好几个铜子儿呢!”

    香香退回来,找出把黄木梳子边梳头边笑:张李氏都能当特务了,昨晚铁锤和铁岩趁着夜色回家,两户人又不对门,她就能知道铁岩提了一竹篮果子回去!

    套上一件淡绿色细纺布衣,米黄色裙,系紧腰上汗巾,仍照昨天的样子把五两碎银收在袖口腰间,平日上集镇才挂在腰间的荷包也拿出来系上,里边有三十几个铜子儿,能买蛮多东西呢,别让她们搜出来拿走了。

    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用钱需谨慎,没到大大方方随便送人钱的时候!

    香香走出院子,喊了声:“阿婆!”

    李媪和大槐同时转过头来,大槐喊着娘,起身扑到香香怀里,小小声说:“娘我饿了,我们去摘果子吃吧?”

    香香笑着说:“大槐乖,在院子里玩会,娘煮白米粥给你和太婆吃。”

    大槐高兴地答应一声,走开去玩,李媪对香香说:“你起来了,把我扶进去躺着,坐这一会我可累坏了,兔崽子们一大早就来喊门,吵得要命,我是硬撑着出来,大槐醒来听见外边吵吵,他也跟着出来了。”

    香香就把李媪扶进屋躺下,李媪交待她:“粥煮熟了你们娘俩先吃饱,有剩的喊他们一声儿,没有就算了,由着他们往后院摘果子去,摘完了清静!”

    香香想起昨晚约了铁岩兄弟来摘果子,看来到时只有满树绿叶子等着他们了。

    为防引起骚乱,香香先进厨房把剩下的两挂腊肉藏起,把最后一点白米洗洗下锅烧起火,这才走去打开院门,五六个大小孩子呼一下冲进院子,直奔后院而去,张大妞和张李氏随后进来,张李氏目光沉沉地上下打量一下香香,说道:

    “这套衣裳不适合你穿,你现在是下堂妇,一头的白发,穿这种嫩嫩的颜色也不怕人笑话!脱了,留给你妹!”

    香香不置可否,谨记李媪的话,不跟张李氏费口水,由着院门敞开,扭身往井台去,她还没洗脸呢。

    却见张大妞红着脸喊香香姐,舌头打结般说道:“香香姐,娘说你肯给我两件冬天的衣裳做陪嫁……我不嫌弃,你给我吧!”

    香香原本是不想留着梁惠桃过年时让张婆子送来的那件缎面红棉袄,她自己缝制有棉衣,没穿过那一件,新崭崭的,给张大妞做陪嫁那是十足有面子,但经过李媪点拔,她现在忽然不想给了,凭什么要给?饱时不知饿时苦,万一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张家人有可能扶助她么?张大妞会记她的情么?还不如留着那件衣裳,危难时还能当得几个钱度日!

    香香温和地对张大妞说:“对不住大妞,我不是你父母,好像你比我还大,我可当不起你姐姐,你不该问我要陪嫁衣裳!衣裳给你了,难不成我要打光身?我上有老下有小,吃喝都找不着,请你不要趁火打劫,如果你们敢抢我衣裳,我就出门喊救命,让村里人赶你们走!”

    张大妞脸更红了,张李氏瞪了眼:“香香,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娘,你不听娘的话?你明明有那么多衣裳,大包小包的,分一两件给大妞怎么啦?”

    香香打了一桶水上来,将手里巾帕放进清凉的水里浸了一下,叫过大槐来替他洗了把脸,让他继续去玩,这才大声说道:

    “你这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吗?我才被人欺负,什么也没拿到,灰溜溜休弃回家,你这就迫不及待地要来剥我的皮,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你对我没有半点怜惜之情,根本不把我当女儿看待,我是你捡来的罢?!”

    张李氏脸色一白,转头去看院门外似有经过的村人停了一停,忙压低声音骂香香:“我把你这忤逆不孝的!你爹都死绝了,我还留着你在肚子里,拼了命把你生下又抱回来,这还不够?你还要我怎样?天天扛着你背着你?老娘为你吃苦受罪,你知道不知道?你又为老娘做过什么?你这背时鬼,克爹害娘的丧门星!”

    香香将湿帕巾蒙在脸上,很悲凉地想起小时候的李香香经常被张李氏这样骂——背时鬼,丧门星,看来张李氏是特别恨香香,她该不会觉得自己被迫嫁给张大黑,起因是香香吧?

    脑残女人,满村人都说得清楚明白,她勾引男人,与人家丈夫私奔,引起公愤才招致这个后果的好不?

    退一百步说,就算是因为香香,那谁叫她生下又抱回来?没能力养可以送人啊,既然做了娘,就要负起责任。

    她非但不负责任,把香香扔给李媪养,还反而怪女儿毁了她的人生,岂有此理!

    香香毫不客气地白了张李氏一眼,昂然往屋里走去,张李氏大怒,几步赶上来,香香猛然回头,伸出的手指堪堪指在张李氏鼻子上,香香无论如何是打不过不张李氏的,张李氏把她摔几下倒是毫不费劲,但不知怎么的,香香一双凤眼寒冷如冰,满身满脸凛然之气,竟把张李氏生生给镇住,扬起的巴掌停在半空。

    不得香香允许,也无人相邀,大槐没有跑去后院看人摘果子,独自在院角玩耍,发现娘又要被欺负了,他尖叫一声,张开双臂像只大鸟般跑来,拦在香香和张李氏中间。

    香香将手放下,紧紧揽住儿子,对张李氏说:“这里不是张家院子,也不是黄麻村,这里是下柳村!你试打我一下看看,你耍横,难道我就不会喊叫?让左邻右舍都来看你,看你这个改嫁的娘,怎么就有脸跑来打从小不闻不问、还被你卖过一次的女儿!明白告诉你,村里所有女人没有谁同情你,她们从小只怜惜我,她们告诉我你嫁给张大黑的原因,我早就知道,你吃苦受累,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你自作自受!”

    张李氏的巴掌终于狠狠落下来,却被旁边伸出的一只粗壮大手接住,把她往后一推,张李氏差点摔倒。

    香香早看到了,阿土叔领着几个儿子一个女儿,扛的扛大竹,背的背石片走进院子,阿土叔放下肩上的物什,就大步走到张李氏身边,正好拦得住她这一巴掌。

    “你还嫌香香不够苦?自己的骨肉,不安慰疼惜孩子,别人欺负,你也来打她?你这当娘的心是怎么长的?”

    阿土瞪着一双暴突眼,雷公嘴嘎嘎嘎一阵吼,虽然极有噪音效果,但在香香听来,实在是太顺耳了!

    “阿土叔!”

    她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眼泪就滴落下来,不是装的,真觉得悲凉。

    阿土看着香香雪白的头发,叹了口气,眼里全是怜惜:“好孩子,不哭!回来就好,有阿土叔在呢,谁欺负你,阿土叔挡着!铁锤他们就是你的亲兄弟,甜甜就是你的亲妹妹,没什么好怕的,不哭了啊!”

    张李氏站定脚跟,转头看着杨家几个男儿扛来的大竹、木头和石片,顿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朝阿土骂道:“香香是我女儿,不听话我管教她,关你屁事?这里是我娘家,修院子什么的,自有我当家的来,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给我滚!”

    阿土瞪着她:“你还知道这是你娘家?这么多年了,这院子院墙篱笆哪一次倒塌不是我来修,你们哪次管过?如今香香带着孩子回来住,这些旧篱笆不牢靠,得换上新竹子新院门!”

    张李氏抓住阿土衣袖往外拖:“不用你!我当家的立马就来,得喜得欢得乐都来,比你这几个崽子强多了!都走都走,滚滚滚!”

    香香趁乱跑进厨房去看了一下米粥,打开锅盖,已经烧开了,灶边干柴是昨天铁岩劈砍好的,长短刚好合适,往灶膛里塞两根柴,拿半块砖头挡住灶口,不用担心火灭也不用担心火星子爆出来,可见铁岩是经常跑来替李媪砍柴劈柴的,不然怎么能懂得这家灶台长短大小?

    香香搅拌锅里的米粥,听着外边的吵闹,忍不住叹气,阿土和翠花,到头来都到黄麻村去成家,一个做人后爹,一个做人后娘,不可否认,阿土这个后爹做得很成功,儿子们心甘情愿服从他,翠花就不知道了,张大妞如果跟她一条心,昨天就帮着她拦下自己和阿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