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开张(第1/1页)王妃,快到碗里来

    香香的点心铺“一品香”,于二月初开张。

    生意做得非常顺利,点心品种多样,精巧美味,物美价廉,回头客多,到五六月间,多福街一品香点心铺开始有点名气,附近一些富人家、几家酒楼客栈都过来上门订做点心。

    香香请了附近街道上的两名小媳妇做帮手,需要送货上门时,就让左邻赶马车的小伙子黄二去送,每月算工钱,黄二送点心的同时,又能接别的活儿,乐不可支。与他相依为命的祖母黄婆更是高兴非常,没事就坐门口帮看门店,和香香的阿婆李媪抢着打扫门前卫生,两个婆子都是六十来岁,做完了手头小活儿就坐一起,一边望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有时帮着剥些花生杏仁等坚果什么的,很是自得其乐。

    也不是没有半点阻碍,但凡在街面上混的,而且还混得风生水起生意兴隆的,总会有人注意上,尤其是收地租保护费的地头蛇,很快就出现了。

    但清心道长所说的得力保护可不是子乌虚有,清心道长曾让李媪和香香回避半天,随她们上街去逛,他自己关了门在店里不知搞点什么,等祖孙俩回到家,也没觉有什么异样,只发现前屋当街墙上多出一块雕刻得蛮精致的暗红色木牌,木牌上刻有一个繁复的花纹,更确切地说像是某种标识,而正是这么一块木牌,让地头蛇们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却低头垂眸离去,话都不多说一句!

    香香好不惊奇,没事盯着那块木牌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这算什么?合法经营的营业执照?还是老道搞鬼搞怪、斩魔杀神的大力符咒?

    不管它是什么,香香和阿婆、做工的小媳妇们一致认为:这是一品香点心铺的保护神符,得好好对待!

    每天做清洁卫生,首先用干净布巾把那块上了漆的木牌子擦得更加亮堂,甚至有人劝香香在木牌子下边摆张供桌,放个香炉,每日香火不断供着,香香听了只是笑,没有当真——如果真需要这样,那老道自会交待她。

    一品香有个固定的客户,每天都要一篮子各式点心,却不是酒店或客栈,而是一家药堂。

    丰阳城南主干大街上的奉仁药堂,想来店主是清心道长的熟人,清心道长曾叮嘱香香:药丸子吃完了,或是阿婆需要吃用什么药,只管去奉仁药堂取用,他已交待过店主为香香配制续用的药丸子,每月月底去拿,不必给钱。

    但香香却不好意思,自己又不是拿不出来,哪能吃药不给钱的?贪便宜也不贪这点药钱!

    奉仁药堂少东主汪新义二十四五岁,身材单薄高挑,眉眼清秀,性情温润谦和,听说医术极好,深得家传医学精髓,他执意不肯让香香付钱,笑着说:“李娘子请放心用药,本店得清心道长的好处多得很,这点药根本算不了什么,道长的嘱托,怎敢不遵从?若是李娘子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下次来就送我几个点心,可好?我听说一品香点心极好吃,一直没空去尝尝!”

    香香欣然答应,第二天就让黄二给送了一篮子点心过去。

    谁知自那次以后,汪新义就成了一品香的固定顾客。

    又不是酒楼客栈,每天有不同的客人要吃点心,一家子天天吃一个店铺的点心,只怕会腻味,香香就尽量给他做新花样,又考虑到他家或许会有小孩子,不时地给做几个小动物造型、奇巧可爱的点心装篮子里送去。

    这样过了不久,汪新义拎着一篮子时鲜果子上门来表示感谢,说香香做的点心很好吃,他喜欢,两个女儿更喜欢,每天等着盼着他回家,就为拿到那些美味又可爱的小点心。

    香香听了也很高兴,就猜到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家室小孩,她连说不用客气,只要小孩子高兴就好!

    两人坐着喝茶闲话一会,汪新义告辞离去,香香给他装了些点心带回家给女儿,望着他单薄却稳重的身影,禁不住叹了口气,对汪新义满怀同情和钦佩: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成亲三年,妻子先后生下一双女儿,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却因妻子不慎跌落马车死去,一个家就这样破碎了,那时他最小的女儿还不足一岁!

    而汪新义悲伤之余,没有听亲友规劝,立即就续弦娶新妻,而是争取得父母同意,三年不提婚娶,一为怀念亡妻,二要用心照料疼爱幼小的女儿。对于续娶他很有顾虑,他只想要个简单的家庭,夫妻儿女,安宁平和,怕不小心娶到不贤的,女儿受罪,家庭纷乱,自己也难受。

    人们有一个奇怪的心理现象:总觉得带着小孩儿过生活的单身女人,不如带着孩子过活的单身男人来得可怜,更多的同情心只给后者。

    就连香香自己也是这样想,虽然很莫明其妙,但她就是愿意关心汪新义,或者说是关心汪新义的一双女儿吧。

    此后除了给汪家一双小女儿做新鲜好吃又漂亮的糕点,得空还为她们制作适合小女孩看的、美丽精致的故事画册,让黄二送去药店。

    投桃报李,汪新义也常给一品香点心铺送礼物,也说是给老人和孩子,香香有个儿子他是知道的,孩子不在家,东西可以留着。香香就想,人家一片心意嘛,又不是给自己,是给大槐的,那就替儿子收着吧!

    于是一来二去,不经意间汪新义成了香香在丰阳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男性朋友在这个朝代不被人承认,无所谓,香香自己明白就行了,而汪新义很开明很善解人意,两人不常见面,来往交流仅限于互送食物和其它物品,间或附带一张纸条——香香为小女孩制作的画册颇具新意,有的汪新义解释不清,被女儿纠缠着,只得向香香请教问题。有问必有答,香香随手写张纸条就让黄二顺路送过去,而汪新义却是一本正经的信封,里边一页雪白信笺字迹干净工整,对折整齐,比较之下香香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汪新义随和,不计较就是了。

    转眼间又到冬天,香香在京城看到漂亮的镜子,忍不住买了一面,这天照镜子,发现雪白的头发里出现几根黑发根,顿时惊喜交加,忙喊阿婆看,阿婆眯起老眼看个真切,也欢喜地笑了,香香拉着阿婆说:

    “阿婆您也吃这药丸子,头发真的会变黑!”

    李媪笑了:“你这是少年白,治了就会黑,阿婆有年纪的人了,再黑不回来喽!”

    李媪转而提醒香香去奉仁药堂诊个脉看看,清心道长说过的,等头发转黑的时候,要去诊脉,奉仁药堂会依据不同时期的病情,另定药量。

    香香就高高兴兴地去找汪新义,奉仁药堂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买药的看病的络绎不绝,一名小伙计将她带到后堂掌柜房间,汪新义正和柜头说着话,商议药材采购的事,看见香香来了,立刻站起来,示意柜头先退下。

    汪新义亲自给香香倒了杯热茶,问寒问暖,却不问她为何而来。

    香香向他说明原由,汪新义道声得罪,走近来用手翻看她的头发,又替她诊过脉,微笑着说:

    “是该换药方子了,头发一旦转黑,就势如春草,很快全黑,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你又会有一头乌黑如云的发丝!”

    香香笑道:“那太好了!早盼着这一天呢!”

    汪新义说:“放心,会好起来的!其实,你头发不变黑,也一样……一样很好看!”

    香香摇头:“不一样!很多人都把我当老太婆,心里其实很难受,不好说而已!虽然总会有变成老太婆那天,可也该让我过几年舒心日子吧?我才二十岁哪!没年轻过,就直接变老,那太悲惨了!”

    汪新义微笑着看香香说话,目光温柔亲切。

    又近年关,腊月里点心铺极其忙碌,阿土叔再次来到的时候,点心铺里帮忙的小媳妇增加到四个人。

    香香翻着帐簿,做一次年底结算,把所赚银钱数目告诉阿婆,祖孙俩都不禁失笑:果然应了李媪那句话,辛苦一年,所赚银子竟不及去年北上京城一趟得的多!

    但这数目已经足够惊吓到阿土叔了,咂舌道:“香香啊,你一个女娃娃家,竟是比那些衙门里的人还要能干!”

    “其实也没什么,全靠手艺和慢慢积攒的名气,明年,咱们点心铺的生意会更加好!”

    香香说:“阿土叔,甜甜心灵手巧,往时在村里帮着我做事又勤快又灵活,我曾想要问你们,可愿意让甜甜跟着我学手艺?却因前途未卜,又怕误了甜甜终身,所以没敢说出口,甜甜已十五六岁,到出嫁的年纪了吧?”

    阿土叔叹了口气说:“甜甜跟着你或会更好些,可前两年已给她说了一门亲事,终归是别人家的媳妇,只能关在家里养着……今年五月间那家来娶走了!”

    香香心里暗自可惜,多好的姑娘,不知把她嫁到哪个角落去了。

    阿土叔又说:“你那两个妹妹,香兰香莲,倒是还在家,没说上亲。你娘天天缠着我要你们的去处,都快把我当仇人了!”

    香香说:“阿土叔您多担待着些,张家的人,一定不能过来,我是一个都不想见的!”

    李媪听了香香这话,也唯有叹息。

    张家人,实在是不招人喜欢,张李氏偏又对香香做下那样的事,怨不得香香啊!

    这一次香香让阿婆多给他们点银子,阿婆斟酌了一下,给阿土家和张家每家十五两银子,另加过年用的一车货物。

    阿土趁香香不在跟前,极不好意思地对李媪说道:“干娘,明年我还来不来了啊?本是要来探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却反变成收好处的了!”

    李媪说:“干啥不来?我和香香盼着你来!你来了,大家见过一面,一年里都觉安心,你要不来,我们这年就过得不踏实!知道吗?香香能干,也实心眼,嘴巴厉害,心却是最软的,别看她对她娘这样,那是因为她娘对不住她在先,可若是香香发迹,她恨不得让你们两家都过上好日子!就算不愿与她娘见面,该给的好处,她还是会给,更何况你们家?她被休弃回家,是靠你们父子才能硬气起来,免被张家那对夫妻再卖一次,若不然,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娘俩嘀咕一阵,又叹息一番,阿土叔陪着祖孙俩住了两天,便告辞回大柳镇下柳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