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观主(第1/1页)王妃,快到碗里来
怀王和刘敏才在东海沿岸奔波一个多月,直到八月初才返回淮州丰阳城。
因有公事要与扬州指挥使商议,官船行至扬州靠进码头,怀王和武定侯被众官员接着上岸进城,办完公事又是一番应酬,耽留了两天。
这日晌午前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清新凉爽,怀王去探访一位隐于民间的故友归来,因不想让故友为难,未曾骑马坐车,来去步行,随身只带了四五位近侍,和两名当地官员,一行人从瘦西湖边的长堤漫步走过,一路但见杨柳依依,如碧纱翠屏,间或掩隐着三几株艳丽竹桃,微风拂过柳幕,更现出清幽湖面上画舫如织,船头仕女雅士,含笑指点山水,陶醉于美景之中,不提防本身也形成了一道景致,被岸上观赏风光的游人尽收眼内。
江山美丽多娇,如诗如画,若是,让那李娘子来画这西湖胜景,想来必定不差,擅长画技的人,在美景当前总是不能自己,恨不能当场就将眼前所见画下来。
那女子说是从乡间来,却半点不像乡下人,清丽婉约,聪敏慧黠,言谈举止、见识和学识都不像寻常女子,一手画技工整雅正,完全是大家闺秀手法,便是出身名门的齐侧妃和出自诗礼之家的蒋侧妃,所作的画都不及她,可是,偏偏她又没有大家闺秀那份矜持和羞耻心,能够抛头露面,在市井中从容谋生,来往的尽是些街坊无知小民,点心做得精巧绝伦,比京城各大酒店点心铺的名厨都要出色……真真弄不懂她了!
怀王对着湖光山色皱眉深思,随行官员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想乘船游湖,忙要下去安排,怀王摆手制止,这种地方玩得多了,再没那闲情逸致,只想休整停当,最好今晚就启程返回丰阳城。
风光绮丽的长堤走过一半,迎面而来一个小道士,身后跟着只毛色纯白的大狗,小道士大约十岁左右,道袍道冠穿戴得整齐严谨,背个包袱,包袱上罩个大过他肩背的竹叶帽,皮肤晒得黑红,五官却十分周正俊秀,尤其两道小剑眉,配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使得小小少年看起来颇有气度。
小道士和大狗贴着路边走,占不了多大地儿,前边侍卫也没人去为难一个小孩,错身而过时,怀王再看了那男孩一眼,觉得小男孩有点眼熟,小脸上严肃认真的表情则更有趣,怀王小时候也曾经做小道士打扮,不过他可没觉得这身道袍有多神圣,当时在师傅面前投巧卖乖,只是很想学武艺罢了。
走出老远,怀王发觉身边侍卫随从还不时地回头去瞧看那小道士,一个个挤眉弄眼,怀王以为他们是稀罕小道士身边的那只白毛狗,便对贴身长随贺金堂说道:
“你们没看出来吗?那可不是狗,那是一头狼,西域雪狼!那少年应是有驯服之术,不然他师傅断不会让他带着一头狼在人多的地方乱走!”
他忽然想到什么,也不禁回头张望了一下:自己学艺的地方,西域昆山就有雪狼出没,那小道士不会是从那儿来的吧?说不定是他同门也未可知!
笔直的长堤上,已经不见了小道士的身影,想是穿过柳幕,岔往小路去了。
贺金堂犹豫再三,终是对怀王说了实话:“王爷,他们认得雪狼,并不是看雪狼,他们……他们……他们说那小道士长得极像王爷!连瞧人的眼神都像极了!”
怀王瞪他:“合着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道士的样?”
贺金堂忙道:“不是……是真的!我也觉得那小道士莫名其妙……他就那样淡淡扫一眼过来,这些人就都看傻了!”
“中招了吧?”
怀王忽然哈哈笑起来:“道教中确实有人修练一种邪门功法,可以目光摄人,你们若是毫无防备地盯着他眼睛看,必受蛊惑!”
贺金堂额头冒黑线,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不过是人有相似罢了,而且还是一个小道士跟王爷长得极像,这本身就很不着调,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免得出错!
怀王四处看了看,问随行官员:“本王记得这附近有个道观的,怎不见了?”
那官员忙道:“王爷记性真好,小鹿丘那边确实有个道观,名蕃釐观,不过我们已经走过了呢,若是王爷要去……”
“本王就不去了吧,蕃釐观观主也有年纪了,不太好打扰。”
怀王想了想,对贺金堂说:“那蕃釐观观主棋艺精湛,以前曾指点我几步棋路。你备一份厚礼代本王往蕃釐观走一趟,多给些银子充作香油钱——快去快回!我们在前头江边酒楼等你,顺便再尝一尝那酒家的鲜烩鲥鱼……”
贺金堂答应一声,向官员问了路,即独自离开,很快隐入柳海深处。
而方才那位小道士此时也正在柳海里穿行,他发觉怀王一行人多数身藏武功,频频注视雪狼,应是看出雪狼非一般猎犬,担心他们对雪狼不利,也怕在这种到处是富贵闲人的游玩之地,雪狼偶然会惊吓到人家,于是赶紧引着雪狼离开大道,沿小路只管往僻静的柳海深处走。
等他再从柳荫里冒出来时,已是站在一个三岔路口,他从怀里掏出张羊皮图纸,对照着左右观望了一下,又拦住一位过路老农行礼问讯,从老农口中确认了通往蕃釐观的方向,小道士淌着汗渍的小脸顿时露出笑容:送出这封信,就可以回家见娘亲了!
扬州知名的临江酒家,怀王正惬意地独倚高楼,端着茶杯一边展望秀丽江景,一边浅酌慢饮。
这酒家的鲥鱼还是那样鲜美爽口,他吃得很满意,让侍卫把两名随行地方官员强行拉住喝酒,不许他们跑回去报信,免使那些急等着要给他饯行的大小官员又一窝蜂涌来,扫了他品尝美味的好心情。
王爷不到场,自然无人敢先吃,刘敏才只好饿着肚子等吧,谁叫他傻,不会派个人出来找找看王爷到底在哪儿,别人找不到,他武定侯的人也找不到啊?
只是让一群人恭候太久也不好,怀王喝完一壶茶就准备下楼回去,不打算等贺金堂了,那小子办的什么事?一个多时辰还回不来,难道被蕃釐观观主强行留下吃素宴?
出了酒店却才见贺金堂远远跑过来,怀王也不作声,等他自己解释,贺金堂抹了把汗,微微喘着气说:“是、是属下办事不利,耽误了时辰!”
“如何个耽误法?去了这许久,正好,罚你没鲥鱼吃!可是见着蕃釐观观主啦?”
贺金堂松了口气,光是罚没鱼吃,那可算好得很了。
一一回答怀王提问:“属下先去采办礼物,因是送给出家人的,少不得搜找些稀奇古怪点的物件,待礼物齐全了,又将五百两银票封好,然后赶紧去往蕃釐观,谁知被一个人赶了先,他先见着观主,观主为了接待他,竟是将我晾下半天!”
怀王问道:“你没说本王名号?”
“何止说?正儿八经递过名剌的!”
怀王不禁惊奇:“能得观主接待半天,那人定是个德高望重的?”
“什么啊?就是咱们早间路上遇到的那个小道士!”
贺金堂很是不服气:“那小道士随同观主走出来,观主还没与我说话呢,小道士就急着要走,观主巴巴儿送他出门,叮来嘱去的,要他快去快回,小心看着雪狼莫要惹事啊什么的,这又晾下我半天!好不容易转来与我说话,我怕王爷等着,只喝完送到手边的一盏茶,就赶紧告辞回来!”
他喘了口才又说:“蕃釐观观主早知王爷到了扬州,他感谢王爷慈善!并恭喜王爷!”
怀王怔住:“恭喜?喜从何来?”
转念一想,笑道:“老道又装神弄鬼了吧?他是不是说算出本王府里要添丁?”
贺金堂却不敢确定,只认认真真倒出蕃釐观观主的原话:“老观主寄语王爷:至亲骨肉,还须得有缘份才能够聚成一家,王爷千万要耐心!”
这什么意思?怀王皱眉想不通,挥挥手道:“先不理会这个,回指挥使官邸去吧,那些人该等急了!”
一行六七人走得有二十来步远,便见几位身着软甲锦袍的精壮汉子骑着马,手上又牵引着七八匹好马,原是来接应他们的。
大家也走得厌烦了,各自接得一匹马翻身而上,一位官员提议走近路,很快就能到达扬州指挥使官邸。
于是便由那官员引路,穿花拂柳,过街串巷,七拐八转之后,当真没用多久就出现在内城主干大街上了。
想让王爷再快几步,前头侍卫还没来得及吆喝开路,猛然间从左边斜巷里哗啦啦跑出一大群人,喧闹中只听得咣啷声响,有小女孩尖声喊:
“我的琴!我的琴摔坏了!你们这些混蛋!”
接着一声狼嚎,又传来男孩清脆的声音:“雪儿稍安勿躁!护着他们就好!”
怀王驱马上前去看,首先入眼的是那匹浑身雪白的狼狗,狼狗呲牙咧嘴,凶相毕露,极不协调的是它身上居然驮着位精瘦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