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色影(第1/1页)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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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K市,骄阳似火。海面上蒸腾的水气,随着徐徐的南风,爬上了东海岸,蜂拥进市区的大街小巷。整个城市宛若一座露天蒸笼,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个个挥汗如雨,如同刚从水盆里捞上来一般。

    到了晚间,这股吸足了热量的湿气仍旧恋恋不肯离去,就地暗伏下来,静待新一轮的日出。

    位于西岭区五一广场的北侧,有一幢三层的老式建筑,临街的窗户大多亮着灯光,唯独一楼靠近大门的一扇窗户内,只有微弱的光芒在忽闪。

    西岭区是老区,这里的每一块砖瓦,都可以追朔到四十年以上的历史。彼时城市改造的浪潮还没有波及到此处,因此,成千上万的外来务工者在这里找到了廉价的出租房。

    魏倩玉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在昏黄的台灯光辉映下,裸露的手臂雪白如粉,晶莹剔透。此时她的思维仍然定格在刚才看的韩国电视剧的尾声,女主人公以无所不用的手段,通过千辛万苦的努力,终于将负心汉的丈夫打回一无所有的原型,狠狠踩在脚下。那种畅快淋漓的昂扬之感,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一根神经。

    说来也怪,这部电视连续剧网络上就有全集版,而她偏偏愿意跟着电视台一天三集按部就班地观看,而且乐此不疲。

    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钟,魏倩玉强行将思绪从电视距离拉回到现实。当她站起身子,忽觉脑子里一阵晕眩。定了定神,低头看到茶几上的那瓶红酒,已被她喝了大半,不由懊丧地###出声。

    她有自己的保颜之道,每晚睡前一小杯红酒就是其中之一。今晚因为陷进高潮迭出的剧情里,不知不觉喝了平时数倍的量,不晕才怪。

    魏倩玉强忍着一阵接一阵的迷糊,到卫生间冲澡刷牙,检查了房门锁。当她看到厅里的南窗窗帘只拉了一半,便紧了紧睡衣走了过去。

    南窗正对着空空荡荡的五一广场,环绕着十几根靑石灰浇筑的电线杆子,低垂着昏暗的路灯光。偶尔一辆汽车驶过,在窗前扫过刺目的光柱。

    当她拉窗帘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在对面广场的植被丛后面,有一道人影在路灯下一闪即逝,没入阴影之中。或许她看到了,但却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影会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走进卧室,用一根皮筋束住披肩的卷发,将空调调至睡眠状态,头一挨上枕头,片刻之后,便沉沉睡去。

    魏倩玉陷入了梦境之中,一个美妙的,春梦。

    记不清第一次做春梦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当她还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少女,春梦便悄然进入了她的心扉。梦境里,总有一个男孩子,高高瘦瘦,偶尔拉拉手,就有一股异样的情愫在心底蔓延。那种纯精神上的愉悦之感至今难忘。

    随着年龄的增长,春梦的次数在逐渐减少,内容却越来越令人砰然心跳。男孩子长成了男人,而那张脸仿佛永远罩着朦胧的光晕,始终看不清楚。也许是久经人事,当她进入三十岁的年纪,一切顺理成章得极其自然,白天做不到的的事,在梦境里体验得淋漓尽致。

    强烈刺激的感觉冲击着魏倩玉每一个神经末梢,身心在汹涌的大海里沉浮,禁不住大声###起来。

    于是,她醒了。

    初始尚懵懵懂懂不愿意醒透,意图再次回到美妙的梦境里。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令人战栗的感觉仍在,但却清楚地知道空居的屋子里可以任意喊叫。

    倏地,当她的身体被一股外力翻转过去,终于彻底清醒。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林海东回来了。

    林海东是她的丈夫。

    浓郁的酒气弥漫了整个房间,这是林海东的惯例。

    先入为主的想法,使得魏倩玉没做多少反抗,任凭背后之人一手穿过她的小腹,一手压住后背,强迫她跪在床上。

    除了轻微的喘息,一切都在默默地进行。睡衣被撩起蒙住了头,底裤正在被一点点褪下,按住后背的手滑向胸部。当她习惯性去抓住这只手的时候,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不是林海东的胖手。

    背后之人显然对眼前玉人的顺从有所放松,迫不及待挺起身子正欲做最后一击,冷不防魏倩玉的上身猛然坐起,并奋力向后仰去。

    “砰”,背后响起一声闷哼,来人从床上滚了下去。

    魏倩玉也发出一声惊呼,抱着头重新扑倒在床上,眼前金星旋冒,后脑处如针扎般疼痛。

    从刚才的触感来看,她的后脑正中对方的鼻梁处,而且在撞击的刹那,也清楚地听到轻微的骨裂声。

    良久,痛状感觉少轻,魏倩玉爬起身子,拧亮了台灯。屋子里空空如也,除了凌乱的床单,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出奇地,有生以来首次受到如此暴力侵犯,魏倩玉的心中竟没有多少屈辱和懊丧,更多的则是侥幸,捎带着有一丝后怕。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点半。屋门大敞,门外就是黑黢黢的客厅,静悄悄了无声息。四下看了看,下了地,走到梳妆台前,拎起一只空花瓶,走了出去。

    将所有房间的灯都点亮,搜遍了各个角角落落,魏倩玉心下稍安。走到房门前,盯着门锁,咬着嘴唇,心里在做最后的决断。须臾,毅然转动把手,推开了房门。

    狭长逼仄的走廊朦胧幽暗,两侧斑驳的墙壁镶嵌的壁灯,涌着浑黄的光晕,在灯座下方,印下一小块阴影。壁灯交错向前延伸,在尽头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几只环绕灯光旋飞的蚊蝇,振翅声在空寂中被无限放大,嗡嗡作响。心跳在加速。

    这条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过廊,此时却带给她极为恐怖的感觉。那块被黑暗浸透的阴影里,仿佛随时都能出现一个可怕的怪物。过往一切惊悚的记忆,翻旧账似得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魏倩玉强迫自己丢掉那些不该有的幻象,掉过头去。

    宽大的涂着红漆的楼门虚掩,从仅留的狭窄缝隙透出一丝街边路灯的光。魏倩玉吁出一口气,仿佛并没有多亮的路灯,也比现在的壁灯光安全得多。

    她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径自走过去推开楼门,一股湿淋淋的热浪扑面而来。门外的步行道、马路,以及稍远处的五一广场,杳无人迹。城市早已陷入了它的深度睡眠之中。

    魏倩玉当然不敢出去看个究竟,随手带上楼门。“咔嚓”一声,就在门锁合上之际,蓦地,一股阴冷瞬即遍布全身。在她的第六感中,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缓缓转过身子,随即瞪大了眼睛,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几乎尖叫出声的嘴巴。

    走廊里确确实实站着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赤着上身,胸口处隐见一团乌黑的细毛,套着一条暗红色的宽松短裤,一只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这人她认识,叫吕天凡,二十七岁,是她的一个房客。

    “你……?你,怎么在这?”魏倩玉感觉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吕天凡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了看自己房间,挠了挠头,不解道:“这个,老板娘,你不认识我了?我住这儿啊。”

    魏倩玉察觉出刚才问话的语病,脸上一热,拍着胸口,心虚地说:“我是问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吱一声,想吓死人呐。”

    吕天凡苦笑着说:“我就是怕吓着你,才没敢出声。”

    吕天凡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算是她的老客,租住的房间紧挨着她的屋子。魏倩玉忽然走上前去,相隔咫尺之距,紧盯着吕天凡棱角分明、缀满青茬的脸。

    后者被看得颇不自在,有些手足无措。

    “深更半夜,你不睡觉,站在这干什么?”

    “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看看。”

    “你看到什么人了吗?”

    “看到了。”

    “谁?”

    “你。”

    魏倩玉气极,偏偏无言以对。

    顺着敞开的房门探头看了看,吕天凡的房间内乱得一塌糊涂,露出床的一角,床单亦皱褶发黄,不由皱皱眉头,眼光扫过吕天凡手里的书,竟是一本《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魏倩玉撇撇嘴,待要嘲讽几句,却发觉吕天凡两眼放光,正盯着她的领口以下,下意识紧紧睡衣,警惕地问:“你,往哪看?”

    吕天凡老脸一红,讪讪地说:“没,没看什么,那个,老板娘,你的睡衣真漂亮,嘿……”

    拉开自家的房门,魏倩玉转头对仍呆立在走廊的吕天凡冷冷说道:“少转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做点正经事吧,你欠的房租什么时候还?”径自进了屋子,“咣当”一声,将吕天凡有些发霉的保证挡在了门外。

    魏倩玉拿起手机,拨了林海东的号码,电话另一头响起了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她并没有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坐在凄静的厅子里,魏倩玉蓦地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所有房间门窗都完好无损。因为在一楼,所有的窗户外面都安装的防护栏杆。她还记得临睡前特意查看了房门锁。若说是提前进来隐藏,那更不可能。这里的房间本就不大,根本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难道是……?

    魏倩玉忽然感到身子发冷,恐惧再次在心底蔓延,甚至生出让那个吕天凡过来陪陪她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魏倩玉终于摈弃了怪力乱神的胡思乱想,走进卧室。就在上床之际,却发现在床头顶端不知何时竟嵌着一个半张扑克牌大小的塑料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