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缺席(第1/1页)尸经

    張半瞎静静地问:“怎么了.我爷爷怎么说.”

    我把老头的话和他讲了遍.

    張半瞎冷笑一声.思忖半天.慢慢说道:“他只留一魂在世间了啊.难怪我看不到他好多的过去.”

    我不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張半瞎说:“三魂七魄是人记忆的本源.抽走了二魂七魄.记忆也会被抽走绝大部分.这就是为什么我爷爷出入过景德蜡尸馆.我却在他的记忆中寻找不到蜡尸馆的位置.可能他故意把关于盗尸的那段记忆抹掉吧.不想我们后人再找到那个地方.谁知道我们硬是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蜡尸馆.”他停停.空叹一声.又说:“或许我命里注定要偿还爷爷留下的孽债吧.”

    我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是这个道理吧.你注定有的劫.跑到哪都躲不掉.”

    張半瞎点头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逃避.不愿承认我师父曾经说的会发生在我身上的现世报应.沒想到.终于还是來了.”

    “现世报应.你师父预言过的.”

    張半瞎说:“现世报应就是今世要兑现的因果报应.我师父临死前说过我爷爷犯下的遭天谴的罪债会一并加到我的头上.现在看來.时候真的到了.”

    我对预言这东西一贯是想信不敢信.毕竟整个世界宇宙是处于变化中的.任何不确定的变数都会影响世界的发展.張半瞎如是说.我半信半疑.问他:“既然你师父都预言到你未來的生死.他为何不救你.”

    “改命是逆天而行.要折寿的.”

    既然如此.我倒觉得他爷爷是最明智的.因为他留了一魂在人世间.目的可能就是为張半瞎埋下一根找回丢失的过去的牵线绳.

    張半瞎同意我的猜测.说:“不过我本该亡的命会因为你得到篡改.”

    我又糊涂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你身上的帝王气一直不散.说明光绪一直缠着你.而他不至于因为你拿了他的金痰盂就一直揪着你不放.或许他在委托你办一件事.你还记得你在婺源的时候.你说你做梦时曾经有一位骑马贵人赠予你一件龙纹外套.后來你遇难时.都会有一条黑龙出现.”

    我一下记起.说:“对对.不光有条黑龙.黑龙下面还趴着一只白色乌龟.”

    “那位骑马贵人很有可能就是光绪皇帝.赐予你龙袍必定有他的目的.”

    我着实激动.又十分好奇.“人都死了这么多年.魂魄还不去地下报道啊.难道光绪皇帝也懂你爷爷这一招.留魂不散.”

    張半瞎说:“那你得问问刘掌柜了.他们蜡尸不光是能让尸体千古不化.魂魄也是可以寄存的.”

    他的话让我大跌眼镜.道:“尸也不化.魂也不散.那不就是永生了.”

    張半瞎说:“以前江湖传言景德蜡尸馆确实可以让人永生.至于怎么个永生法.这真要问刘掌柜.”

    我沒有作声.觉得我和張半瞎把话題说远了.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我还是担心.”

    張半瞎愁恼起來.“我已经清楚地看到四天后我的死法.是被一只利物穿心而死的.”

    我额头上的一根筋和心脏同时“咯噔”了下.“九哥.”

    我试图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沉默不语.心想一个人都已经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他的心情应该糟糕透了吧.

    “我明天再看.不行的话.到那天再看.”

    我抬头.问他:“看什么.”

    張半瞎显得无精打采.看來再坚强的人在直面生死时.都会害怕.“一分一秒.未來都在改变.明天、四天后.结局都会不一样.就算我师父有先知的能力.他也不可能做到当年看到的我的前程不会被改写.说不定.你会成为我的救命恩人.”

    “呃.我.我能救你什么.”

    張半瞎说:“有时候.人的气场和运数足以干扰到其他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痴笑一声.“一道一道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希望我能救你后半生.”

    等到第二天.刘掌柜安排说要等到日落后.启程回江西.我一想.正好……

    正好我能去趟太平.找雪儿见上一面.

    我从家里挂了趟.跟父母打过招呼后.直奔太平.

    太平村在县的南边.隶属二郎口镇.靠近和县.那里离程家市不远.而程家市又是我县有名的桃花园.所以太平村沾光也有不少桃花林.由于当时快五月了.桃花早凋谢得差不多了.偶尔能看到部分桃树枝头挂着半死不活的迟开花.算是为这个晚春添些靓丽风采.

    这是我第二次來太平村.我骑着刚才从二郎口镇上一同学手里借來的大杠自行车.慢悠悠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沐浴阳光.闻着几乎沒味的桃花.突然幻想雪儿正在桃花树下站着等我.

    世界上有种残酷是当现实照见梦想时.你却发现梦想不是给你的.

    那天就是.雪儿“如我所愿”站在桃花树下.左手还抬起抓着桃枝.摆着一副骄人的姿势.却不是等我.

    “雪儿……”我停车轻喊她一声.

    雪儿像一只受伤的小兔.敏感地往后一避让.才來得及认出是我.惊讶不已.又往前上一步.看看旁边这位戴着金丝眼镜、手拿傻瓜相机、一副书呆子模样、年纪和我相仿的小伙.蚊子哼一样、小声地说:“蒋神.你怎么來了.”

    我见她脸红.也不想怎么难为她.故意轻松地说:“奥.闲着沒事.想來程家市看看桃花.哎.这位帅哥是.”

    雪儿低头不语.小伙礼貌地向我伸手道:“你好.我是春雪的男朋友.”

    我头一下像被雷炸到一般.完全麻了.机械地伸手和他握了握手.推车转身要走.又听雪儿在后面说:“蒋神.我给你的东西你看到了吗.那是我从我亲戚家里偷出來的.希望能帮到你.”

    “哦.那篇日记吗.”

    希望能帮到我.呵.别再刺激我就好了.当时我心情那叫一个沉重.伤心欲绝.也不管什么“十里桃花香.七里落红尘”的优美意境.一个劲地猛踩脚踏.车子飞快地驶离太平.往回跑.

    风中.仿佛有水气弥漫.那是我的……唉.

    谁能想到.事情是这么个结局.不过.这反过來提醒了我.張半瞎四天后的死劫或许会被改写.

    回到家后.我一眼看到关在拖拉机棚里的兽兽透过门缝.眼巴巴地瞅着我.不停地挠门.我心生慈悲.想放它出來.但考虑到鬼狸三大忌讳.我还是忍了.自言自语道:“我自己麻烦都沒解决.还管别人.”

    我心烦意乱.不愿接受雪儿已经名花有主的事实.甚至口头心里不停地骂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家伙.一副装成熟的假大空样子.纯粹作秀.正说着牢骚话.林中月突然一闪进了我的脑海.我立马得意起來:即使失去了雪儿.我还有林中月呢.

    不对.我怎么这样.毛主席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那我现在呢.一会中意雪儿.一会中意林中月.我.我竟然还沒真正明白何为爱情.诗人裴多菲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却把对异性一厢情愿的好感当成了爱情.错以为自己和雪儿的感情有多深厚.到头來.一场空.

    罢了罢了.不提不开心的事.

    中午.我妈特地烧了一桌“满汉全席”.使劲给我补.

    看着妈的双鬓和头顶的银丝.我一肚子感激.恨不得倾泻而出.但我不习惯矫情.男子贵在泪里膝下有黄金.所以我只是默默地说:“妈.等我这事解决好了.我就回來在全椒找个班上.永远陪着你和爸爸.”

    我妈一搁碗.问:“还要去江西啊.”

    我点点头.叹口气.说:“也是沒办法的事.棘手得很.不过.你们放心.我命中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我妈半信不信.问:“那个张半仙.”

    我爸也问:“那人怎么样.别被人唬了.”

    “人不错.很神秘.”

    那天的饭菜特别香.我一连吃了三大碗.和我爸干了一瓶白酒.后來.按照之前和刘掌柜的约定.在斩龙岗集合.临走时.我妈掉了几滴泪.

    我说.“妈.下次回來.一切都会好起來.”

    “但愿.”我又轻轻地自语了下.

    我倒不是替自己担心.此番前去江西.張半瞎凶多吉少.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自然会受牵连.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每个在你生命中出现的人都是有理由的”.人与人的关系除了表面上的好友、爱人.此外还有不可言的微妙关联.便是互相之间的命理影响.張半瞎和我现在可以算得上生死之交的挚友.他一旦出事.我的前程未來必然受到挫折.

    于是.我想当然地认为我可以将黑龙请出.替張半瞎禳避一切凶祸灾伤死.可我转而一想.張半瞎自己身有白泽附体.那只神兽为什么不能祛除他命中的凶劫.

    我带着疑问赶到斩龙岗.见到刘掌柜和他手下两位帮手正在卡车旁靠着说话.我过去就问:“九哥呢.”

    刘掌柜拉开车门.竟十分灵活地蹿上去.带起一阵风.其他两人也迅速爬进车内.一声不吭.

    今天.火葬场生意不是很好.只有一两辆送灵车靠边停在车棚里.人.更见不到一个.气氛诡异.异常得我不禁心生怀疑.

    “喂.你上不上來.”这家伙抻头突然大叫.吓我一跳.

    我问:“张天问呢.”

    “你上來说话.”

    我四下瞅瞅.空旷无人.心想他们仨不会要害我吧.正犹豫不决.车里传來刘掌柜的声音:“蒋神.你上來.我有话跟你说.”

    我好不容易坐上驾驶室.心都快提到喉咙眼.听刘掌柜说:“天问兄不能和我们一起.他有事要做.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到一个地方会面.”

    “啊.发生什么事了.”

    刘掌柜摇头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