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生子喜宴(第1/1页)侍人手札

    常喜从青竹园回來的时候.脸上已经浮现出五个手指印.芦花姑姑不在.也沒有人会给他拿药敷脸.他再次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这次比上次还要孤独.因为连心里的依靠都失去了.

    他曾经因为每天晚上思念萧落雨觉得痛苦.但是现在他连这份思念也失去了.他已经被萧落雨扫地出门.他明明在被打伤的时候还感觉到萧落雨來看他.现在却又这般对他.常喜不知道萧落雨到底是怎么想的.萧落雨只是那样冷着一张脸.就让他浑身入赘冰窟.常喜本是欢欢喜喜去萧落雨想跟萧落雨诉说他这段日子的思念和爱意.却被一盆冷水浇在身上.冷的他牙齿打颤.

    他这颗年轻沒有精力过风雨的脑袋.完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萧落雨真的疯了不成.但是他说的话又是那样的条理分明.上次萧落雨发疯的时候.那样情意绵绵.甚至愿意为常喜去死.但是这次却又这般冷血无情.甚至将他赶出了青竹园.并且说不想再见到他.

    常喜的一颗心都凉了.从头凉到脚.脸上被打那巴掌也不疼了.那红色的掌印就像是一个印记.印在常喜的心坎里.抹杀不去.

    这是萧落雨留给他的最后纪念了.常喜甚至不舍得将这个伤痕去掉.不想用药.他回到德妃宫里就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他还是很庆幸自己是单独住一间屋子.就算是因为大伙都不愿意跟他住一起才会给他单独一间屋子.他也足够感激.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常喜把脸埋在枕头里.咬着枕头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口水都招呼在那个可怜的枕头上.常喜哭的一抽一搭的.全世界的伤心都在此处了.

    正在常喜鬼哭狼嚎之时.门又被敲响了.每次门响都不会有好事.常喜立刻警觉起來.

    鼻子哭的通红通红的.加上个带着五指印的脸蛋.常喜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常喜拿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打开门.

    外头的太监一把就扯住了常喜的领子把常喜从屋里拎出來.

    “还在屋里偷懒.今儿德妃娘娘临盆知不知道.快他丫烧水去.”太监一脚踹在常喜屁股上.把常喜踹到了厨房.

    宫里永远有一些幕后的活需要做.脏活累活.永远不见天日.在主子面前端茶倒水那是美差.能时不时被主子瞧见.常喜以前做的就是那种活.现在做的则是最脏最累最让人瞧不见的活.

    整日打水烧水.常喜的腰已经累得快要断了.小小年纪竟然有些驼背了.也许有些太监驼背是因为常年低着头害怕.他倒是被累活生生压垮的.

    常喜本來以为他可以挺过这段日子就能回去找主子.主子一定不会眼睁睁看他受苦.一定会來接他.他知道虽然主子身体不好.还常常生病.但是主子心里疼他一定会來找他.会给他好的生活.

    但是沒想到.他巴巴的去找萧落雨.只换回一个耳光.常喜觉得委屈.天大的委屈.他还沒哭够就被赶出來做工.摇摇晃晃拎一桶一桶的冷水倒进锅里.烧成热水再舀出來.常喜被水气熏的浑身是汗.一出门又被凉风蒸发.如此几次常喜都开始打喷嚏了.但是常喜并沒在意这小小的风寒.他不知道这次的疏忽会给他的命运带來怎样的转变.

    德妃难产了.从晌午折腾到晚上.又折腾到凌晨.德妃沒生下來.宫里一个人都不能休息.常喜已经累的眼睛直打架但是为了抱住这颗项上人头.常喜还是努力的烧着水.为什么要一直烧水.因为之前烧的凉了啊.

    生孩子可是大事.如果这是个皇子.德妃可立刻就当上皇后.她在宫中经营这些年.就差一个孩子便可登上皇后之座.就差这个孩子了………

    在床上疼的翻滚的德妃.拒绝了御医用药的提议.想自己把孩子生下來.却怎么都无法如愿.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德妃已经折腾的浑身水洗的一样.满脸汗水.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孩子也快死了.她已经沒有力气生了

    她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她生雪蝶的时候.并沒这么艰难.乡下的土炕.北风呼啸.一个老人守着火盆给她接生.很容易就生下來了.她当时看着那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心里满是爱意.那什么时候变成恨的呢.大概是雪蝶越长越美的时候开始.德妃嫉妒.德妃怨恨.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不会整日提心吊胆.这个孩子就是埋在她身边的一个炸弹.随时会把她炸的粉身碎骨.比起皇后之位.比起母仪天下.与一个短命穷书生的爱情算什么.与一个女儿的亲情算什么.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她在不在我都能好好活下去.一个丫头而已.死了又能怎样.

    德妃沒有为雪蝶的死掉一滴眼泪.她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掉.然而此刻她却满脸泪痕.沒有化妆的脸.沒有华贵的衣.她是一个正在分娩的母亲.在怀念自己死去的女儿.

    在破晓的瞬间.阳光从窗**进一丝丝温暖.一声嘹亮的啼哭划过天际.

    稳婆抱着小小的孩子.笑着对德妃说.“恭喜娘娘.是位公主.”德妃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就算是生了个公主也是要庆贺的.这不是一般的公主.这是德妃的女儿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当然如果不算郑才人当年生的那个皇子的话.

    喜宴在公主生下來的第三天如期召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或真或假的笑容.忠心耿耿的大臣反而笑的很牵强.那些别的嫔妃却笑的很开心.

    她们笑那德妃.经营了一辈子.肚子还是不争气.连催情香都用上了.可惜天不助她.公主顶个屁用啊.到时候还不是要和亲送给别人.

    笙歌慢舞.觥筹交错.皇帝的态度趋于高兴和不高兴之间有个孩子他本该高兴.却因为是个女儿而变得懊恼.他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众大臣也只能一杯跟一杯的喝.皇上喝酒.谁敢不陪.宁可醉死也不能得罪皇上啊.

    常喜是伺候倒酒的.手臂因为举着酒壶开始发嘛.一直喝一直喝.有完沒完.常喜有些不乐意了.脸上还得堆着笑.大人们的狂欢或者哀愁.爱或者恨.那个孩子都不知道.

    常喜又给面前的倒了一杯.一壶美酒也空了.常喜回身去取酒.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慢悠悠走到殿前.

    “九王爷九王爷.您不能进去.”门口看门的公公道.

    “为什么我不能.我不是皇亲国戚么.”萧落雨有些疑惑看着太监.

    萧落雨仍是一身青布袍子.洗的发白.他从來不爱穿好衣服.不是因为穷.皇上赐给过他好多上好的布料绸子.都被随便扔进了仓库.那次着火一把火都烧了.常喜都觉得心疼萧落雨却毫不在意.

    “王爷.这个宴会…沒邀请您.”太监支支吾吾半天说道.

    “那我不请自來.不可以么.我想见见我的侄女.据说长得很漂亮.”萧落雨说着唇边露出温柔笑意.

    常喜看见萧落雨这个笑容.有些呆了.手中的酒都倒撒了.

    “你干嘛呢.这可是我新衣服.脏了明礼会嫌弃我的.”常喜身边那个大胡子将军生气的说.

    常喜被吓得缩了缩头.也不言语.一派等打等罚的架势.

    “哎.是你小子.你咋跑这來了.”大胡子将军反而笑了.捏了捏常喜的脸蛋.“果然沒错.你就是他的儿子.”

    “你干嘛.”常喜往后跳开躲避大胡子将军的调戏.却觉得他很眼熟.哪里见过呢.

    “哈哈.你都不认得我了.臭小子.亏我为你跑了那么远.不知好歹.”楼易抱着酒杯咕咚咕咚又喝了一杯.已经是半醉.身为一个将军一定要会喝酒.而且各个酒量不凡千杯不醉.这样才能在跟三军将士喝完酒后仍然能保证自己是站着的.不至于丢了将军的威风.

    但是今天不知怎的.楼易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的喝醉了.闷酒最容易醉.果然如此.沒有人陪着.可不闷么.楼易只觉得眼前笙歌虚幻.繁花空荡.自己只身坐在满地尸首的大漠之上.一杯接着一杯.一碗接着一碗.

    常喜这边看那大胡子喝醉了.不理他了.才把眼睛转向门口.又去寻那个让他心悸的身影.但是……不见了常喜一下子傻了.难道自己光是闻着酒味也醉了么.

    常喜有些伤心.他多希望再看那个人一眼.就算被他打被他骂也要守在他身边.也许他就是个天生的奴才.沒有自尊沒有骨头.一身的奴性.甘愿被那个人奴役.

    “众爱卿.此女是朕的长公主.朝阳升起时降生.便赐封号.朝阳公主.”皇帝不知何时手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在这人多的殿中并沒有哭闹.反而对皇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皇帝低头抚摸着朝阳的小脸蛋.脸上也有笑意.常喜看着这样的场面.第一次觉得这个皇帝还有一丁点人性.

    常喜忽然在皇帝身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皇帝的旁边.与皇帝并肩.他伸手捏了捏婴儿的小手.脸上也带着笑意.

    对.那是他.九王爷.

    常喜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他真的來了.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他又看见他了.真真切切的.明明只是一天沒见.却像几年似的.常喜又不争气的想哭了.然而在看见萧落雨落座在皇帝旁边的位置那么耀眼.那么英俊.常喜又觉得心里发酸.他一介小小太监.终究给不了王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