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一眼万年(第1/1页)侍人手札
常喜看着那个高高坐在殿上的九王爷.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他见过九王爷的种种窘迫模样.就是未曾见过他这般耀眼.他不知道九王爷原來可以这么坦然坐在高位.不知道九王爷可以那般有气度的与文武百官敬酒.他不知道九王爷可以从容面对所有人的议论.可以笑着与皇帝说话.常喜习惯了保护九王爷.却沒想到终有一天.九王爷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不.而是九王爷也许一直都不需要他的保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常喜几乎站立不稳.越是这般想他的心就越痛.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到底是为什么.他觉得受了欺骗.但是九王爷并沒有对他许过半个字的承诺.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有什么立场抱怨.有什么立场來指责.
正在常喜心如刀绞发愣的当儿.一群百官已然跪倒在地.高呼公主千岁.常喜也只得跟着跪下.但他的目光始终在那个青衫王爷的身上.即使是下跪.也是那般风姿卓越.常喜长叹一口气.不管王爷有沒有骗他.有沒有给他承诺.他只要看见这个人.就已经心悦诚服.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常喜就输了.他的眼中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也许是这是上天的愚弄.也许是天赐的缘分.不管怎样.他做的那些事从來沒有后悔过.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自己仍会那样做.不是么.
热闹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整座宫殿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同乐.喝多的喝多.喝醉的喝醉.有的互相拍马.有的吵起架來.也有的自己安静坐在那里喝闷酒.并沒有人敢搭话.比如九王爷.比如楼将军.
今天唐御医沒有來.他属于内臣.并不算文武官员.不在太医院当值就可能在家里.楼将军从宴会开始就一个人喝酒.喝到最后已经醉的找不到北了.抱着酒壶哭成了神经病.一个劲对着酒壶喊明礼.常喜也不知道明礼是谁.只觉得这个也是跟自己一样的伤心人吧.便沒有强行把壶拿走.让他那么抱着了.
“常喜.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后头缺人呢.”一个小太监來吆五喝六的把常喜叫走了.筵席上已经一片混乱.皇帝也喝的酩酊大醉.伺候的人便不需要那么多.都去后头伺候娘娘了.
“哦.”常喜答应了一声.跟着走到后面德妃娘娘的寝宫.
有人递给常喜一碗药.常喜便接过來端在手上.
“來.尝一口.”宫女看着常喜.命令道.
“为何不用银针.”常喜有些奇怪.一般來说试毒用银针就够了.很有活人试毒的.
“这是给小公主的药.银针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宫女笑着回道.完全沒把常喜的命看在眼中.
“好.”常喜想起他曾经为了九王爷.每次吃饭都会自己亲自尝.到这里为了德妃就会不情不愿.原來他对九王爷.已经执迷若此.
常喜看着有些晃荡的药汁.眼神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静静喝了一口.
过了一刻钟.确定常喜的身体沒有不适之后.宫女端着药就往帐子里去了.常喜站在帐外.不知该走还是留.
“常喜.以后每天都來试药.娘娘会给你加赏钱的.”宫女端着空碗出來说道.
常喜低头谢恩.便往外走去.
走出几步头就有些晕.难道这药有毒么.常喜晃晃脑袋.忽然想起來唐御医说过.是药三分毒.他一个沒病的人吃药.自然好受不到哪里去.
吹着冷风常喜觉得脑袋清醒一些.虽然他被告知可以休息了.还是折返回去大殿想看看那个人.
但是等他回去时却发现人已经散了.就剩下一片杯盘狼藉.他被拽着收拾了半个时辰的残羹剩饭.又刷了半个时辰的碗筷.常喜真是欲哭无泪.他偏偏要回來做什么.平白多了这些活计.仅仅只为多看一眼就要吃这些苦头.那个人是他此生的劫数么.
从那日之后.常喜就很少看见萧落雨了.德妃宫里的人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他了.因为他担负起了试药的重大职责.他的身体出一点问題都会影响试药的效果.自然就沒有人敢欺负他.
他也拥有了一定的自由.可以到处走走.不必像以前一样出宫还需要找借口.十天半个月出不了一次.
他终于可以想回青竹园就回去.但是青竹园却已经不欢迎他了.
每次看见他來.看门的都会脸色复杂的把门关上.将他拒之门外.常喜在门口哭过闹过.软求过硬闯过.都沒能成功进去.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主子不想见你.
每听见这句话一次.常喜的心就痛一分.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快要被一个疯子给折磨疯了.他不能离开他.不能离开九王爷.不能不见他.常喜知道自己贱.还一次一次的到门口徘徊.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常喜多么希望萧落雨能偶尔出个门.让他远远的看看他的背影看看他的侧脸.看看他的笑容.常喜已经不求什么了.他只想看看他.看看曾经最亲的主子.看看那个曾经与他做过最亲密的事的男人.那是常喜的男人.常喜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从他决定來到九王爷身边起.就是他的人了.
然而让常喜失望的是.九王爷并沒有出來.他仍像以前那样深居简出.很少踏出宫门半步.常喜知道那是一些下人看着九王爷不让他出來.这个命令还曾经是常喜自己下的.龙二龙三也不在宫里.看來是被皇帝调了回去.有了更重要的人需要照顾.这个豢养在宫里的疯子也就不需那么用心了.
常喜也不知是为了王爷高兴还是为他悲哀.全世界的男人都如此薄情寡义.他常喜重情重义却连男人都不是.常喜实在进不出青竹园.就开始想别的主意.他绕着宫墙走了一圈.发现一个地方有棵大树.可以顺着爬上去.常喜的心砰砰直跳.他如果萧落雨在院子里.那他便一眼就可以看见了.
常喜抱着树干三下两下就窜上去了.看來以前爬树的功底还沒落下.常喜以前经常给素兰素月爬树摘果子摘花.功夫练的炉火纯青.常喜坐在一棵粗壮的树叉上.扒拉开树叶往院子里张望.
院子跟他走之前沒有什么区别.就是养的那些花都开了.这里的花比以前宫里的要多的多.五颜六色.常喜都叫不出名字.院子里几个小宫女太监在扫地浇水.沒有看见素月也沒有看见主子.
常喜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睛像是胶着在了萧落雨的门上.盼着他下一刻能出现.常喜的耳边是鸟叫蝉鸣.夏日的日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洒在常喜的身上.常喜的心里.喜悦又紧张.宛如一个初恋的少女.期待又害怕见到自己的情郎.
在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萧落雨的门终于有了动静.素月端着水盆进了屋.门打开又合上.常喜忽然记起.这个时辰本该是萧落雨午睡.他在这里等不是白等么.以前都是常喜伺候萧落雨的饮食起居.这才分别一个月.便给忘了.
不一会门又开了.常喜的手紧紧抠着树皮.心跳如擂鼓.素月从屋里出來了.跟在后面的是……萧落雨.
主子.你怎么又瘦了.远远的看着萧落雨消瘦的身影.常喜沒出息拿着袖子拭泪.常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漏过了萧落雨的什么动作.漏过了他的每个眼神.常喜就这么看着萧落雨.如痴如醉.
素月低头跟萧落雨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往后厨去了.剩下萧落雨一个人做在院子里的石桌子前.萧落雨坐在那晒着太阳.也不言语.脸上沒什么表情.过了一会.萧落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看着.脸上的表情生动起來.一会哭一会笑.像是想起了许许多多往事.
常喜便对那纸有些好奇起來.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常喜抻着脖子抬眼睛看.奈何离的太远看不太清.在常喜试图站起來看的时候.萧落雨把纸拿起來.站起身细细的看.在萧落雨转身的瞬间.常喜终于看清了那张纸上画了什么.
那纸上是一幅肖像画.画的是个小太监.虽然穿着难看的太监服.若长着水汪汪大眼和
俊秀的五官.那个小太监的手上拿着一只蚂蚱.笑的很甜.常喜的眼睛猪脚被雾气覆盖.他从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画了这幅画.常喜鼓足勇气.从树枝上一跃跳到墙头.踩着砖缝到了地上.
“谁”萧落雨正在专心看画.忽然听见背后有声音吓了一跳.回头时表情僵住.“你……你來做什么.”萧落雨的神色复杂.不知是该欢迎还是赶人.
“主子.我回來了.我知道你上次打我肯定有苦衷.我不会怪你的.”常喜脸上全是笑意.直接冲过來一把抱住了萧落雨的身体.他太高兴了.他不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他太想抱抱萧落雨了.在沒人的时候偷偷看他画像的萧落雨.这太让人喜欢了.常喜不知道自己爱萧落雨有多深.只知道自己比以前更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