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歧路险行(第1/1页)侍人手札
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马车里往外看去.皆是一片漆黑之色.
一双漆黑的眼睛透过马车的小窗口.专注的看着沿途的风景.每一朵迎风招展的小花.每一从随风摆动的垂柳.每一块硌到车轮的石子.都让他惊奇.都让他惊喜.
多少年沒曾见过这些.宫外头的一草一木都与皇宫内不同.不是富丽堂皇不是精心修剪.这是最最真切的自然.
“主子.小心风凉.帘子放下吧.”常喜从萧落雨身后探出头來.轻轻握住了萧落雨的手.
“已经是夏天.有点风怕什么.我倒喜欢这风.新鲜极了.”
萧落雨明显心情极好.在车里颠簸了一天丝毫都不觉得累.反而是精神很好.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与在宫里的低沉完全不同.
“主子.其实我也喜欢.我从來都沒见过这些.”常喜说着趴在了萧落雨的肩头.一双漆黑眼睛看向窗外.那个小小方块之外的世界.他是第一次见.
六岁就进宫.他不曾记得以前外面的景象.脑海中所有关于童年的记忆就是一个破败的小村子和來自家人的冷漠.他对外面的世界并沒有什么渴望.也沒有什么期待.无论是在宫里头还是在外头.他的心愿就只是陪着他喜欢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常喜比起萧落雨.总是一个沒出息的人.想要的东西太少.为了别人而活.这是奴性.还是命贱.常喜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想陪着那个人.一直一直走下去.走过鸟语花香.走过山清水秀.走过地老天荒.
常喜甚至觉得.自己的这点出息就像一个女人.打定了主意做一个男人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常喜不禁为自己的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红了脸.尴尬偏过头去.
“常喜你看.那个是什么.”萧落雨完全沒有发现常喜千回百转的小心思.抬手向外指去.
“这是……鸟么.”常喜看着林子里趾高气昂行走的两只野鸡.陷入了沉思.
“废话.我也知道它们是鸟.只是长这么大.又不是鹤又不是孔雀.当真奇怪.”萧落雨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两只野鸡.百思不得其解.
“唰”一声呼哨.一支飞箭就穿透了一只野鸡的身体.野鸡蹬蹬腿就倒在了地上.另一只扇着翅膀要飞.又一只箭将它的翅膀钉在了树上.
“啊.是谁.”常喜惊呼一声.赶紧掀开帘子出车门查看.
“哈哈哈哈.今天咱们有肉吃了.”楼将军哈哈笑着.拎着两只血淋淋野鸡骑着马向常喜的马车走來.
“楼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它们独自好好呆着.未曾惹你.你为何射杀它们.”常喜看着那两只野鸡.气愤不已.
“为何.杀來吃肉啊.野鸡的肉虽然比家鸡粗糙一些.但是野味.味道更鲜美.”楼易满意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抬手止住行进的队伍.就地安营扎寨露宿就餐.
随行的队伍有一百多人.都是皇帝派來的侍卫.其中有十人是楼将军的亲信.与其说这是押送的队伍.不如说是护送.这些人对九王爷沒有半丝的不敬.反而像是对待主子一般服侍他.还让他坐最舒适的马车.给他喝最干净的清水吃最鲜美的烤肉.
连萧落雨都有些恍惚.他这是去发配么.为何沒有跟其他的发配犯人同行.反而是由楼将军护送.
楼将军是他十几年的兄弟.这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不会失误到忘了这回事误派楼易.皇帝做事从來都是滴水不漏.怎么会记错这么重要的事情.
萧落雨见到那个押送他的长官那张憨笑的脸时.心底忽然升出一丝对皇帝的感激.他这个人.终究是心软的.即使萧落雨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皇帝对他用情至深.
可是他这完全不考虑别人意愿的深情.又有几个人稀罕呢.萧落雨骨子里攻很倔的人.你越是强逼越是不会就范.就算是再好的施舍.也不会多看一眼.这次不知皇帝出于何意肯放他出來.他只怕皇帝出尔反尔再将他捉回去.是以一路奔波.片刻也不敢停留. 马不停蹄逃离着一个噩梦. 奔向他的新生.
“楼将军.你说……这是野鸡么.那家鸡也长这样么.我们平时吃的那种.”萧落雨也从马车上跳下.看着那只野鸡问道.
“家鸡不长这样.比它胖.比它毛短.不管是家鸡还是野鸡.都很好吃.”楼易用手比划着鸡的大小.一脸憨厚.三句不离吃.
“好吃.有多好吃.”常喜一听见吃就忘记了刚刚的愤慨.脸上立刻露出期待的表情.
“王爷稍等.末将这就去做.”楼易双手抱拳示意了一下.拎着血淋淋的两只鸡走了.
“哎.对了.”楼将军走出几步又折返回來.从胸前兜里掏出一颗鸟蛋.“这是刚刚从它们窝里找到的.王爷拿去玩吧.”
“哦.原來他们还留了个后代.”九王爷笑着伸手接了过來.一颗鸡蛋在手里圆圆的.还带着温度.九王爷端详这只鸡蛋.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人.脸上露出笑容.
“王爷.你笑什么.蛋很好笑么.”常喜抬着头看着那颗蛋.沒什么特别啊.
“我觉得它像一个人.”
“蛋.像一个人.像谁.”常喜歪着头惊奇问到.
“像你.”九王爷笑笑.抬手将蛋收入了袖中.不再给常喜看了.
“切.我哪里跟蛋像了.”常喜不服切一声.歪头不看萧落雨.
“小心”一偏头的瞬间.一条银光唰的飞过萧落雨的肩头.常喜一个扑身将萧落雨扑倒在地.险险躲过了那支突然飞來的箭.
“王爷.你沒事吧.”常喜惊魂未定.赶紧低头查看王爷情况.
“还好还好.蛋沒有破.”萧落雨满意笑着.手指爱怜摸着那颗野鸡蛋.
“你…….”常喜气的恨不得拍九王爷一巴掌.这人是又犯病了吧.自己的命不关心去关心一颗鸡蛋.
“抓刺客.抓刺客”侍卫们刚刚坐下休息立刻又进入全神戒备状态.一百人围成一圈.牢牢把萧落雨围在了中间.
“何人放肆.暗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來真刀真枪一战.”楼易从腰间抽出长刀.一身铠甲霸气非常.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喊话声一里之外都听得见.
久久.仍是一片平静.除了树林里几只鸟被楼易的大嗓门惊飞.一切静谧.一行人戒备了半天发现连个鬼影都沒有.都有些奇怪左顾右盼.原本严正的军队也变得松散起來.
楼易自己都觉得可能是太疑神疑鬼了.转身看了几圈.收起來刀插回到刀鞘中.
“沒事了.散了散了.”楼易挥挥手.军队中又传來说话笑闹的声音.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虚惊一场.一切恢复如常.
“沒事的.常喜扶我起來吧.”萧落雨也沒当回事.借着常喜的手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常喜有些愧疚的给他摘沾到头上的草叶子.毕竟是因为他才会造成这样的.
但是常喜看着地上那根明晃晃的箭.还觉得不对劲.总有种敌人就躲在暗处看着他们的感觉.
“主子……”常喜欲言又止.
“常喜.嘘.”萧落雨冲常喜稍微呶了呶嘴.示意他别再出声.两人神色如常收拾东西.转身要回车上.就在萧落雨一脚踏在那车上的刹那.一支飞箭又斜斜打來.同时传來一声惨叫.
“主子.”
常喜一把压住萧落雨检查身上伤口.手指着急在萧落雨身上乱摸.
“得了得了.干嘛呢你.这么多人呢.”萧落雨一把拍掉了常喜的手.把他从身上推开.从那车上大踏步走下來.往树丛里走去.
“主子.主子你干嘛去.”常喜赶紧跟在萧落雨身后.生怕刚刚那危险的飞箭再次飞來.
萧落雨常喜和楼将军 一行三人走到树丛里.一行鲜血从树丛下流出.
“你们别过去.”楼将军止住萧落雨前行的脚步.自己一人走进林子里.下一秒从里面拖出一个身穿绿衣蒙着脸的男人.
“他是谁.”
“刺客.”楼易直接把那男人往地上一扔.男人发出一声闷哼.还沒有断气.
“你是谁派來的.为什么刺杀九王爷.”楼易一把拽起刺客的领子.掀开了遮脸的布条.
“呃…”刺客脖子一歪.嘴角吐出一口黑血就不动了.
“妈的.自尽了.”楼易一把把男人扔地上.拍了拍手.“附近就这么一个.跟了三十里了.一直很小心.这次是看位置太好下手才忍不住了.他的目标是九王爷.”
“他是什么人.楼将军认得么.”萧落雨蹲下身子查看刺客身上.沒有发现什么线索.遂作罢.
“主子擦手.”常喜狗腿样递过來一块手帕.萧落雨接过擦了擦手.常喜又狗腿样接走.
“我不认得.看着面生.估计是一些专门的杀手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种.我们要小心.有人想让王爷死.绝不会只來这一波.大家全神戒备.不许有任何闪失.”
“是.将军.”
首战告捷.士气大盛.应答声轰然.
“主子.常喜有一件事想问.”
“嗯.什么.”
“为什么那刺客穿绿衣服而不是黑衣服.”
“因为……绿色比较好看吧.”
“哦.”
常喜毫不犹豫就信了.扶着萧落雨回了马车.留下帅气的楼将军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