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天涯已远(第1/1页)彼岸天涯
林晓筱自此就一直窝在辰若的府邸之中,以来是为了调养身体,她受的内伤加上外伤都够一个寻常人死好多次了,不过她的命够硬,硬是挺过来了,虽然面上还是恹恹的,面无人色,终究还是有了生气。
二来就是不想出去,太子失踪又回来的事情闹得沸沸洋洋,街头小巷都在说着这件事,还添油加醋将他路上遇袭的事情说得有模有样,林晓筱听得一阵失笑。
她不理解为什么没凭没据的事情都可以听得这么有津有味,也让她见识到什么叫人言可畏!
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消息,来自辰若,来自秦安他们,李长风从山中小筑回去遇到了两次伏击,差点丢了半条命,回到皇宫,几经调查,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顾妃顾惜若身上,李玄澈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将顾妃贬去妃位,打入冷宫,而她的一子一女,则是交给后宫中其他无子女的人来抚养。
而朝中所有和顾妃有关系的人多少都受到了牵连,所谓树倒蒲孙散,人走茶凉,顾相的实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本来和他较好的人大多急于撇清关系,一时之间,在朝中处于孤立无缘的地步。
林晓筱不免嗤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既然有野心,想要夺嫡,就要做好这样被人抛弃的打算,正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样凄凉的下场也是他活该。
只是可惜了顾惜若的一子一女,如果运气好,在性格好的人手中还能活得安稳幸福,可若是在一些两面三刀的人手中,那就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境遇了,她只希望李长风不会落井下石。
虽然这些政变有些沉重,可是那些满怀希望的年轻学子早已齐聚一堂,在大都的风雨中昂扬向上,风声,雨声,读书时,声声入耳,春闱的最后一场考试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拉开了帷幕。
从最初的乡试到现在,一共要经过三次考核,全部通过的然后才能到最后的殿试,他们为此准备了三年,可以说如果一次失意,那就算得上是浪费了六年的光影,所以都很看中,几乎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不然,何落熏也不会独自住在深山小筑,身边只有一个伴读的小书童。
林晓筱靠在床边,正对着的窗户外面飞过一群群云雀,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蓝的澄碧的天空一如既往,漂浮的点点白云在地上投下莫名的剪影,清凉的风开始有了初夏的热度,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宵风?为什么你还没有出现,不是说你才是我的丈夫吗,是因为我的突然离开所以死心了吗?
她淡然一笑,忽然叫过在外厅随侍的小婢女,让她送过来一套女装,却没想到是一袭冷紫色的长裙,是最简单的制式,广袖交颈,领口和袖口都用金色的线做装饰,大朵泫金色的佛桑花盛开成一片海,却不显得有任何矫饰,反而有暗香盈袖,淡淡的香味挥之不散。
她很喜欢紫色,但是很少尝试穿紫色系的衣服,一般都是蓝色或者白色,要么就是黑色,当她穿上去的时候,软白的狐裘之下,紫色的裙摆迤逦至脚踝,将她娇小的身材衬得修长。
付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眼底有些惊艳,其实林晓筱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本来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却因为长期以来受伤白得有些不正常了,身材也越来越瘦,锁骨深陷,是所有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她却觉得很烦,因为太瘦了,衣服挂在她身上就像是挂在衣架子上了,风一吹就空荡荡的。
付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小姐,你的脸色太苍白了,要不要上点胭脂?”
“不用了,你给我梳头发吧!就梳最简单的流云髻!”林晓筱听了她的话,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人,那张脸确实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什么生气,就连笑起来也有些悲戚,可是她就是不想,只让她梳头,自己随意抹了点腮红,勾了勾眼线,让自己看起来明亮一点。
当所有的工序都完成之后,她就出门了,想去看看由她一手操办起来的科举究竟是何壮举。
考场设在书阁,是离皇宫最近的一座书院,高三层,每一层都收藏着近万卷的书,有的是真迹手书,有的却是手抄本,但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考场就在书阁里一个可以开辟出来的考室里,百余名考生正在书阁门外等候开考,一边翘首盼望,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
“诶,也不知道今年的题目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别出新意?”
“那还真不知道,除了第一年是碧落公子出题,之后就是文武大臣出题,谁知道今年又会出些什么怪题!”
“那倒也是,你听说了没?太子长风半个月前失踪了,就是碧落公子救回来的”
“听说了,现在到处在传呢,也不知道传说中碧落公子到底是何等风采,真想见一见!”
“传闻碧落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真容的人寥寥无几,还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何落熏也在众多考生之中,听到他们的议论,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林晓筱那张素净的脸,然后又是一阵恶寒,得知真相的一瞬间,他是何等的崩溃,想象和现实的落差真不是一点点。
他听着他们将林晓筱夸上了天,真的很想出言讥讽两句,说你们崇拜的人其实就是一个神经大条的女人,行事作风全凭喜好,还疯疯癫癫,语出惊人,他不想遭到众人的鄙视,所以将这些话都埋在心底,可转念一想,却不得不承认她的才情天下无人能比,就算这么多考生一起,也不见得能在她手上占到上风。
“哎~”何落熏想起她留下的墨宝,苍劲虬润,一笔一划都包含内蕴,是他没办法跟得上的,再看随笔书成的一首词,文辞讲究,豪迈却细腻,将他心中所想讲述的淋漓尽致。
“哟,帅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干嘛?是不是在想哪家好姑娘?”林晓筱将他脸上一时懊恼,一时艳羡的表情看得很真切,不由得过去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逗他。
何落熏被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步,直到看清她的脸,然后就愣住了,她竟然穿女装了?
使劲眨眨眼,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瞬间就呆在那里说不出话了,脸瞬间就红了,他想起林晓筱刚刚说的话,很想告诉她,我刚刚想的人是碧落公子,可你不是哪家好姑娘,但脸皮薄的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光是想想,就面红耳赤,纠结的说不出话了。
“喂,不至于吧?我有那么漂亮吗?你看看就脸红了,还这么一个呆子样?”林晓筱看着他奇怪的表情,竟然还脸红了,再看看自己的打扮,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出彩,果然,又是一个闷骚男。
何落熏闭了闭眼睛,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有些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声音不由得沉了下来:“我说你一个姑娘家的,不要这么口无遮拦,注意点形象!好歹你也是传说中的碧落公子,说出去丢不丢人?”
“你这就不懂了吧?反正在你们的认知里碧落公子是个男的嘛,我一女的谁知道呢?再说了,我又不要嫁人,在意形象干嘛?这叫率真,我怎么舒服就怎么做啦~”
“好吧,你赢了!”何落熏摸了摸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他被林晓筱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到了,可是算起来,他被她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然后又问她:“你到这里来干嘛?不会就是为了调戏我吧?”
“bingo!帅哥你还真聪明呀,这么快就猜到我的意图了,不过这是其一啦,最主要的我是想来看看春闱到底是多么壮阔的场面,毕竟是我一手提起来的!”林晓筱再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很灿烂。
多日来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因她一笑而泛起淡淡的光彩,也许是阳光的缘故,她明媚得像迎风盛开的向日葵,没有什么阴影可以打到她,她就是一棵在飘摇风雨中茁壮成长的薰衣草,为爱而生,却不会因爱而亡。
何落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开始同情李长风了,只要林晓筱不愿意,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进入她的心,更没办法将她留在身边,如果他想不明白就只能暗自神伤了。
林晓筱的视线落在书院的阁楼之上,在那里站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不用想,就是李玄澈,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大概也能猜得到,肯定是眼神迷蒙,又夹杂着欣喜,因为他曾经问过,你什么时候能穿女装给我看看?她现在终于做到了,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性别,就这样素面朝天也不错。
眼尖的她看见一个瘦削的人影,在那次生死逃亡中,成长的不仅仅是她,还有身为太子的李长风。
本来还是稚嫩的脸渐渐褪去稚气,愈发成熟,坚毅的线条仿若用刀认真刻画出来的,那股喷薄欲发的帝王之气开始显露出来,睥睨间,风云变化,不容置疑的坚定。
拨开涌动的人群,他朝她走了过来,林晓筱心中不知作何想法,打定主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看向身边的何落熏,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说道:“喂,你给我上点心,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你要对得起我送给你的这几个字,否则我可不饶你!”
李长风走到她跟前,站定,抬头,深褐色的眸子依旧清澈,可是让人看不出深浅,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了,只因为他一个淡淡的眼神,不惊轻尘,却锋锐刺骨,从他身上透出杀伐果断的气息,没有人敢违背。
林晓筱歪头看他,调皮地笑笑,揶揄道:“你不是说不想看到我了吗?怎么就想我啦?小屁孩!”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摸摸他的头发,将他梳得很整齐的发揉得乱七八糟才放手。
李长风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躲开,也没有发脾气,反而很有兴致地和她开玩笑:“你都穿女装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错过呢?不是吗?”
“是吗?我还真是荣幸啊,让你专程跑过来,不过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你了,我要走了~走之前让你们开看眼界,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美女!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你要走?去哪?”李长风自动过滤她后面的问话,脑中一直重复着她的那句我要走了,顿时慌了神。
林晓筱一手支着下巴,故作思考,道:“我去浪迹天涯呀,你都长大了,要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乱发脾气,记者我告诉你的那些道理,还有要记得想我哈!等到你什么时候大婚,我就回来看看,不行,你的娘子先给我看看,把把关,不然我还不放心~”
李长风机械地点点头,忽然间有种心灰意冷的错觉,这个世界似乎在一次将他抛弃了,孤独像一道道巨浪将他这只扁舟拍翻了,坠入深深的无垠大海中,再无重见天日。
林晓筱用手指弹弹他的额头,轻笑道:“你不要这么不依不舍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以后会有重逢的时刻啦!天涯已远,彼岸却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