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节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二)(第1/1页)国企女秘书:罪&爱

    接下来的几天,因过分悲痛而失去了思考和行动能力的刘姝家人在一片紧张和混乱中度过。

    十里八乡怀着对秦芳美好品德的敬仰,和从前和谐相处过的美好生活的记忆前来吊唁和帮忙的人们络绎不绝,刘姝家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荒废的老宅顿时门庭若市起来。

    在农村,葬礼越热闹越说明死去人的地位崇高,他的家人也因此而倍有面子。可是在刘姝她们看来,这面子根本不能弥补心中的伤痛,却只是提醒她们,她们失去了一位多么可敬可爱的家人。此时最能寄托哀思的,是安静的缅怀,可是葬礼还在继续,人潮川流不息,他们只能机械地对每个人跪拜行礼,用眼泪一遍遍诉说心中的怀念和伤痛。

    柳原终于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农村的遗风旧俗,所有的规矩都不是摆设,三跪九叩是真的,来一个跪一个,而且要求姿势端正。哭丧也绝不是走过场,有专人教导刘姝哭,哭的不到位立马有人提醒。一天下来所有人精疲力尽,还必须要等到晚上的大戏演完,所有人全部散去了他们才能休息,那时差不多就已经九点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就有人来了,他们必须赶在来人之前起床,到灵堂里烧纸,行礼。

    柳原心疼的发现,连着几天下来刘姝的嗓子哑了,眼泪哭干了,她的小圆脸迅速瘦了下来,且毫无血色,连背都好像驮了下来。他自己可以隔三差五地借口回公司开会,顺便回家洗澡换衣服,可是刘姝却一分钟都没办法休息。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之下,他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能不能熬下去。除此以外,他还有些不安,这几日亲友们走马灯似的来吊唁,最远的来自北京和广州,可四十公里以外的他妈和儿子却从未露面。他为此感到愧疚,尤其是在听到了旁人的议论纷纷,指手画脚之后。他也知道,虽然刘姝家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一定会有想法的。

    但让他感到幸运的是,算命先生算出来的秦芳的出殡时间是去世第七天,今天是第五天,这也就意味着,两天后刘姝就可以稍微缓一口气了。

    当天晚上上了床,刘力和刘厚仁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柳原下午回古城开会了,说是正好家里有点事,要明天才来。刘姝一个人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实际上,她回老家的这几日没有一日睡眠时间超过三个小时,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妈妈死去的情形,心中不停地后悔自责,直到大脑混沌无法工作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因此白天总是精神恍惚。

    刘姝环顾四周,这是她从前的闺房,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后来跟着父母到了城里,在那里安了家。这个老房子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住了,条件实在简陋,没有自来水,没有抽水马桶,更没有淋浴房,她已经五天没有洗头洗澡了,身上跳蚤都快生出来了。

    但这还不算什么,因为回来的太仓促,家里的亲戚们只临时帮忙收拾了她这一个房间,在里面放了两张床,刘厚仁和刘力睡一张,刘姝和柳原睡一张。虽然都是父母兄弟,但男女混住总有些不方便。最尴尬的是半夜在床头边会传来有人在痰盂里撒尿的声音,然后一股酸尿味就充斥了整个房间。可是这些刘姝都没有抱怨,因为在这种极端情形下是顾不上舒适的,就连尊严也顾不上。

    令她意外的是,一向最喜抱怨的丈夫柳原这次竟然毫无怨言,这几日尽心尽力地陪伴,尽为人夫婿的义务,这让她在悲痛之外略感安慰。在他无数次抛弃她,无视她的需求之后,他终于做了一回负责任的丈夫。连日以来她的身体和精神所承受的压力已经抵达极限,她时常怀疑自己会突然崩溃,若不是他的陪伴,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这漫长的七日。

    这样想着,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幸福,她想,这幸福应该足够他们应付未来婚姻关系中的一些矛盾和坎坷。

    她发了一条短信给身在家里的柳原,说:“老公,谢谢你。”

    她很快就收到了柳原的回复:“这是我应该做的。”

    带着一份难得的平静,她睡着了。

    第二天是遗体在家的最后一天,晚上要开追悼会。刘姝主动承担了写悼词的任务,虽然按照风俗,致辞的人应该是儿子——刘力。

    她的追悼词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各位长辈、亲友、乡邻:

    今天,我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悼念我敬爱的母亲秦芳女士。

    母亲一生孝敬父母,团结邻里,任劳任怨,勤俭慈爱,贤良淑德,集中华民族传统女性的优点于一身,并堪为我辈妇女的楷模。

    自母亲故去后,这几日哀思不断,明日我母亲即将下葬,此刻,在我眼前回想的,是不同时期,不同形象的母亲。母亲的一生,充满了辛苦,悲苦,痛苦,劳苦。

    少年时期,母亲是体贴懂事的女儿和深明大义的长女。因为家庭贫苦,她从小就在饥寒交迫中度日,顿顿吃汉子粥汤,最苦的时候,一日三餐不继;长姐即母,母亲七岁时小学只上了一年,为了让父母安心在外做事,就休学回家,九岁的小小母亲便担负起了照顾弟妹和全部家务的重任。

    母亲八岁就学会烧饭、洗衣服,由于过去的灶台高,小小的她就用小板凳放在灶前站在凳子上炒菜做饭。有一次洗菜,她掉到水里,四顾无人,最后自己挣扎着爬出来,才抢回一条性命;

    以前家里穷,因为怕婆婆吃不饱,每次都不敢多吃,喝了一点米汤就骗外婆说自己吃饱了,其实那时她正是长身体之际,一点米汤哪里能够果腹?但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体贴隐忍,她不担心自己正在长身体,却只担心母亲要到田里干活吃不饱会累倒;

    半夜父母出去做事,幼小的弟妹在床上啼哭,她便背着弟妹在房间里团团转,一边转一边哄孩子:“不要哭,妈妈去抢工去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母亲很早就开始了自己的做工生涯。为她十一岁开始学做水瓶壳子,手上身上全被篾子戳了孔,不但自己忍住不哭,还安慰外婆“不要紧,不疼”;十三岁,小小年纪的她孤身去江西做水瓶胆,因为年纪太小,总是抢不到活做,她急的直哭。晚上没有地方住,睡的是山上的茅草棚子,冬天连条好好的棉被也没有,忍饥挨冻;夏天又被蚊子咬,吃尽了苦头。

    14岁江西厂倒闭,她回家学绣花,母亲聪颖勤奋,五天便学会绣花,先后做过枕套、服装、手套。虽然年纪小,但她却是最勤奋的那个,每日都是起早摸黑,天没亮起身,步行到兴隆厂里,半夜十二点回,回家也没饭吃,都是饿着睡觉。

    我可怜的母亲就这样辛劳着,受苦着,直至成人。

    青年时期,母亲是任劳任怨的妻子,勤俭慈爱的母亲,孝顺懂事的女儿;深明大义的晚辈,周到体贴的平辈,和平易近人的长辈。这段时间,她的生活还是充满了劳苦和艰辛。

    她25岁出嫁。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她孤身一人承担家庭的全部重任。家里田外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忙,盖房子的时候要一个人从婆家挑土到祖场上;更不用说晒稻、脱粒、挑江泥的时候耗费体力无数,这种壮劳力做的事情好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做,但她从来没有抱怨和嫌累,从早到晚的忙,连病都不敢生。

    因为父亲一个月只回来几天,母亲就又当爹又当妈。儿女对妈妈的印象就是从早到晚的忙碌,天未亮就起身做手套,晚上十二点还未入睡。有好吃的好喝的都是留给儿女。自己从来舍不得花钱。好几次我晚上生急病,她只好一个人抱着我冲到医院去挂急诊,个中辛酸,只有她一个人能够体会。

    任劳任怨的母亲,终于在中年以后迎来了相对幸福的生活。

    那时,父亲把母亲接到了工作单位,并在附近为她找到了一个工作,这时夫妻两个终于可以每日相聚,共同生活了。这应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五十五岁步入老年,好不容易盼到儿女相继长大成人,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我也生了宝宝,原本应该是享福的时刻到了,但是病魔突然来袭,母亲的生活便又开始回复到痛苦之中。

    08年五月以前母亲还在开心的带她最亲爱的外孙女,您最大的愿望是亲手带大她,亲眼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成人。查出患有恶性癌症后,母亲一直在和病魔做斗争。她先后复发三次。手术后化疗17次,放疗42次,此中的痛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好不容易病情稍有稳定后,三周前突然发现病情严重恶化,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部、胸部和肺部。病来如山倒,母亲在医院的这两个星期,每日除了昏睡,其他时间便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度过,经常痛到惊醒,浑身淌汗,无法忍住地哭喊;到最后,是整晚整晚的疼痛,无法入睡。所幸,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在睡梦中安详地度过。

    临走前一个小时左右,母亲还在睡梦中苦苦地哭泣,妈妈,你是否已经有所意识,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人世?你是在哭自己苦命的一生?还是在哭即将和亲人的离别?又或者在哭来世不知道是在哪里受苦或者享福?

    亲爱的母亲,您的一生,始终在为别人奉献,牺牲,您身边受过恩泽的人太多,他们都对你心存感激和敬重;但是,亲爱的母亲,您这一生活的太苦,太沉重,二十五岁之前为娘家,二十五岁以后为夫家,为儿女操劳,一刻都没有停歇。来世您一定要为自己好好的活。您的儿女和亲人会在人间无时不刻地怀念你。相信菩萨也会保佑你,好人来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