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 一豆一相思,怀念总好过相见(第1/1页)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第五文学 看最快更新

    念想,总是落寞的,

    正如,那阴沉沉的,没有光的天。

    我明白,它不会亮了。

    一本旧旧的同学录,一堆翻的泛黄的老照片儿,

    一个角落,暗的发了黑的水笔。

    那是回忆,沧桑的样子。

    往事,莫要回首。

    或许,风早已刮落尘埃,

    那萧索的枝头,再没有繁花似锦。

    只是,心还会痛。

    哦,痛。

    痛,在旁若无人的时候,

    痛,在白驹过隙的时候,

    痛,紧紧地束缚,像是零星的光斑,

    将心尖儿孤寂初现的泪,吻落。

    淡忘,轻轻地拂过时间海,

    我后知后觉,

    原来,永远,真的没有那么远……——摘自竺寸草的心情随笔《走吧,在泪水淹没晨曦的那一刻》我替她把门关上了,终于,我的耳根子有了片刻的安宁,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回屋之后,我想了很多——

    比如往后我该怎么对待大妞(明显会当她是妹妹);

    比如阿爹往后会怎么对我(显然还是会一视同仁的);

    比如大妞对蜜豆还会不会有偏见(虽然这简直是一定的);

    比如蜜豆知道了大妞喜欢我后她会怎么想(尽管她早知道)。

    一个一个的问号大大地打到了天花板上,我望着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疑问难以入眠。

    果真,毫无悬念的,失眠。

    我忽然想找点儿东西来泄愤,望来望去,最终把迷离的目光锁定到了那瓶红色指甲油上。

    “滚吧,歪货!”我打开了窗户,用力地把它扔了出去。

    “咚咚哐当,”在几声连环的闷响之后,黑夜又重归静谧。

    我知道,那一刻,没人能看得到我看不见情绪的忧伤,就像没人能看得见,我写在脸上的单相思一样。

    借着虚弱的月光,我打开抽屉,又朝里头扔了一颗红豆。我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算不清日子的年岁里朝着抽屉扔了多少颗红豆,唯一能知道的是,抽屉满了。

    南国的诗人不是说过么,‘此物最相思。’

    从陪玛节后的那天起,我就撒着一颗又一颗的相思,一遍又一遍地怀念着我的蜜豆。我想,这便是情劫,我思念某人,思念了满满一抽屉,只可惜,这种相思,有个孤单的名字,叫单相思。不过我不在乎能不能熬过这冗长绵延的孤单,因为我深有体会那英歌里唱的那句‘相见,不如怀念。’

    我和蜜豆的见面总是充满讽刺的戏剧性的,我为了阿哥去十里渠找她的那次,她刚好没了阿爹,而陪玛节的那天,又恰好碰到她在祭奠阿爹,这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分析,我都是看笑话的那个人,而她,就是被取笑的人。而我们第三次碰面,是在陪玛节之后的6月20,三真的很不吉利,我见到她的时候刚好是她阿妈去世后的第三天。哦,是的,她又没有阿妈了。大概是因为她的生辰也沾了那么多个三字儿(她是91年3月13号下午3点33分出生的),所以命才这么不好。

    还记得她阿妈走得那天,下很大的雨,我和大妞赶着牛早早儿地就回家了。回家的时候,阿爹告诉我,蜜豆来过了,他说蜜豆来家里换米,留下了两双草鞋。然而,我在门外的栅栏旁,发现了一打鞋。草编的,我知道,是蜜豆留下的。

    “哟,这孩子,”阿爹诧异地说:“她也没告诉我呀。”

    我打趣地跟阿爹说:“您老儿太小气,人家给你一打鞋,你只给人家半袋儿米,缺德。”

    只是聊了没半会儿,阿哥就喘着气跑到我家里来。

    “寸草,”他说:“窦泌没妈了。”

    那天,他在我家过的夜,却喝了半宿的酒。他跟我说了很多,说他是怎么到得鱼子江边,怎么遇到了神经失常的春花儿婶儿,她阿妈怎么地见死不救,他是怎么地拼死要救,春花儿婶儿是怎样发了疯地咬他,他阿妈是怎么卯足了劲儿地抽他,蜜豆是怎么撞见了他们,又是怎样地误解他。他一直说一直说,最后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然后就这么边哭边笑地睡着了。

    我寻思着再到十里渠去看看,也就是6月20号那天,我敲开了蜜豆家那扇老旧的关都难关上的木门。我发誓,我要做一个耐心地聆听着,我会听着她说她的委屈,说她的难受,说她的不痛快。我愿意做她的垃圾桶,当她的出气筒,她乐意的话,可以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给我,我能替她烦,也替她受。可失算的是,那天,她没怎么说话,除了那句“我没有对不起你哥,是你哥对不起我”外,就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真的,再多一句的话也没有,哪怕多一个字儿,也没有。

    记得门才打开的时候,我对她客套的说:“嗨。”

    她看了我一眼,就往里屋走。我跟着她,在后面朝她喊:“你有没有吃饭哪?”

    她闭着嘴,坐到了凳子上。我又搬了个木凳坐到了她对面。

    “你哑巴啦,”我问:“干嘛不说话。”

    她用手杵着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我忽而觉得气急,干脆操着兴师问罪的口气,拿阿哥来激她:“你对我阿哥做了什么,他病了,你晓不晓得。”

    她顿了顿,我以为她要说话了,但是她没有,而是干脆拉开了门,蹲到了屋外的水井旁。

    我跟了出去,她背对着我。我走到她面前去,她又转了个身。

    “你这是干嘛?”我问她。

    她不说话。

    “你有没有再听。”

    她依旧不说话。

    “我再说一遍,阿哥病了,你得去看他。”

    她把耳朵捂了起来,还是不说话。

    我终于成了倒苦水的那个人,而她,却成了那个装聋作哑的聆听者。

    我记得我那天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

    譬如,“我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但我知道你妈绝不是我哥给害死的。”

    又譬如,“那天是我哥下水救得你妈,你怎么可以狗咬吕洞宾呢?”

    再譬如,“我哥是真心希望你好的,你怎么可以怪他呢?”

    后来我再次走到她面前怒鼓鼓地看着她,龇牙咧嘴地骂她:“你这么狼心狗肺,简直对不起他。”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后来的后来她终于说话了,可这唯一的一句就是“我没有对不起你哥,是你哥对不起我。”

    我恨她,恨她的坏脾气,恨她的不识好歹,更恨她把我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妈子(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纯爷们儿),如此丢脸地说出这么一堆白搭的话。我恨,真他娘的恨,简直是恨透了,于是我出门的时候跟她说:“蜜豆,你没有心的”。

    老天作证,她确实是没心的,就好比不久前她阿公给她过继,她跑到了祠堂去吵吵。

    “听好了,”她嚣张地说:“你没有权力,替我决定任何。”

    她就这么嚣张地跑了,剩下他阿公绿着个脸傻傻地愣在原地。

    她所不了解的是,她阿公在老早以前就把她家的房契交给了我阿爹,而房契上,属得是她的名。

    “窦泌就拜托你们了,没别的要求,只希望能把她家的房子留给她,让她也好有个念想。”

    这是过继仪式的前一天,她阿公跑来我家嘱咐的话,他是打算把蜜豆过继给我们家。

    我希望她能来,可也希望她不能来,这种矛盾的尴尬就在于:我不排斥天天见到她,可是我同时也不希望是已一个哥哥的身份,天天照顾她。倔强如她,就在阿爹让我给她送草鞋的那天,她拒绝了阿爹想要收养她的好意。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对阿爹说:“这过继我是没想过的,”

    “但往后,”她补充说:“我保证多去您家串串门儿,给您干干农活儿,帮点儿小忙啥的,这不打紧。”

    我忽然间有些失落,但又有些莫名的欣喜,但这些情绪,我都不能写在脸上,于是我冷漠地说——

    “嘴上这么说,可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了,哦,不,我忘了,你说过,你是没心的。”

    “好啦好啦,”阿爹呵斥我:“你给我少说两句。”

    “窦泌啊,”阿爹同她告别道:“那就不多说了,院儿里的鸡还等着我喂呢,我们就先走了。”

    我跟着阿爹下了十里渠,但并没有直接回家。

    “阿爹。”我跟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出去溜溜。”

    “想偷懒儿?”阿爹埋怨:“家里的鸡还没喂呢。”

    “这不还有您呢么,您要是不想喂,就让它们先饿着,等我回去喂也行。”

    我跟他打了个哈哈,加紧了步子,就先他一步跑远了。

    ------题外话------

    带有淡淡乡土气息的青春微凉小说,有任何建议欢迎提出来,必定虚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