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定情信物(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香麝夫人挺着她怀胎八月的龙肚来凤藻宫请安是在午阳正酣的时候。
“夫人好，”袭尚宫亲自来迎接，“夫人来得不巧，娘娘正在午睡。请夫人回吧。”大中午来访，明知皇后有雷打不动的午睡习惯，这不是挑衅找茬又是什么。
这香麝夫人是圣母皇太后的亲侄女，虽然太后已驾崩，但她娘家依然坚挺，加之又怀了龙种，更加气焰嚣张，没事就来为难皇后。皇后是见怪不怪，早就习惯，每次都淡然处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前段时间这香麝夫人倒是安静了好一阵子，以为她已经觉悟到跟皇后斗是没好果子吃的，没想到现在又发难。
这沉寂已久的发难，估计是蓄谋多时的自信一击吧。
“外面日头这么大，夫人走过来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很是累了，现在袭尚宫又让夫人回去，岂不是置龙胎安危于不顾吗？”
香麝夫人宫里的大丫鬟绯绫向来牙尖嘴利，舌灿莲花，原本是服侍皇太后的，太后崩了依然忠心幼主。
不过袭尚宫贵为后宫最高尚宫，自然不屑与她斗个口舌之快，袭尚宫只是微微一笑，淡定应付，“袭晴实在考虑不周，夫人恕罪。只是，夫人可知，皇后在午睡，就连皇上来了，也是不予招待的。”
她语调平和，却透着不容侵犯的权威。
绯绫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皇上对皇后言听计从，所以暂时不敢发话。
“袭尚宫客气了，”香麝夫人吐气如兰，她曼妙身体天然散发一种雪冷香，所以在迷倒男人方面是颇有自信的，“皇后娘娘不容打扰。考虑到龙胎安全，本夫人又不敢就此回宫，所以请袭尚宫容本夫人在贵宫休息片刻，等皇后醒来。”
袭尚宫不卑不亢又恭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香麝夫人朝她笑一笑，扶着绯绫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抚在龙肚上，款款步入凤藻宫。早有宫娥端来特制的孕妇软榻和孕妇茶饮，配着精致的八色点心。
“看来袭尚宫早有准备？知晓本夫人今日会来？”香麝夫人讶异挑眉。
袭尚宫继续陪着笑，”奴婢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何未卜先知夫人今日会来访。”她只有在提到皇后时才自称“奴婢”，对其他妃嫔一律自称“袭晴”，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众妃嫔，皇后娘娘才是宫中唯一的主子，其余人等都是奴婢，只不过地位有尊卑之分罢了。
香麝夫人最气恼袭尚宫的泾渭分明，但也无从辩驳，只是暗自咬咬牙忍下一口气，面上却不露声色，“皇后娘娘考虑得面面俱到，本夫人真是自愧不如。”
袭尚宫似是不愿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笑着告退，“那夫人好好休息，等娘娘醒了，自会宣召夫人。”说完施礼告退。
绯绫在旁边肃立，香麝夫人在软榻上端坐，假意地品尝着茶饮糕点，心下暗想，午前服下的那药丸，想必马上要发作了。
今日要来凤藻宫的消息，她早早就让宫娥们透露给皇后知道，好让皇后“准备准备”。皇后是否准备她不知道，但她是精心准备了的——那药丸服下去三个时辰就会发作，结果是，腹死胎中。
她自午后就没吃过任何东西，除了凤藻宫的茶饮点心，而凤藻宫早就知道她今日要来请安，那些茶饮点心是早就准备好的——无论怎么想，皇后都脱不了干系。就算皇上不让皇后赎罪，龙子没了这么大的事也足以让皇上开始怀疑皇后吧——为了挑拨帝后关系，她不惜牺牲腹中的龙子。她是破釜沉舟不顾一切了。
皇上只需要产生一个念想：皇后虽然生有三子，也说不定真的会残害其他怀孕的妃嫔，因为她嫉妒，不能容忍其他龙子来跟她的孩子夺嫡争位。
只要皇上有一丝猜疑，她就算成功了。她也不指望一下子扳倒皇后，慢慢来，愚公移山，三人成虎，她相信没有拆不散的鸳鸯。
香麝夫人自信满满地微笑着，将一颗糖蒸酥酪送入樱唇。不想还来不及入口即化，突然感觉身体骨头“咯吱”一响，一阵剧痛从各个骨骼关节处传来。
她骤然感觉不对，这药丸不是最多让腹部疼痛一下吗？
她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猛地回头看向绯绫。绯绫也知道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神情却是异常镇定，甚至，过于镇定了。香麝夫人在难忍的剧痛中发不出声音，只是瞬间明白过来，发红的水眸恶狠狠地仇视着绯绫。
绯绫弯下腰来，贴近香麝夫人的耳畔：
“看在你平时里待我不薄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也是无妨。你可知我是端妃很早以前就埋在皇太后身边的眼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在皇太后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陷害皇后，如今我伺候夫人你，终于眼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看在我伺候你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设计了你，嫁祸皇后，来个一石二鸟，好在端妃娘娘面前邀功吧。”
这甚至不是端妃娘娘的指示……只是她想在端妃娘娘面前立功……
香麝夫人到死才意识到，这后宫隐藏最深的是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想起端妃娘娘总是一副病恹恹的娇弱模样来。因为怕伤风，端妃一年四季都带着的那个银链缀蝴蝶抹额在香麝夫人的脑海里徘徊着，渐渐地朦胧起来。
“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吗？”绯绫的声音压得很低，“这种毒是乌桓部落独门秘制的蚀骨煞，宫中只有皇后有此毒。很快皇上就会查出这毒是当年鸾将军赠予皇后防身的。而我的目的不是让皇上怀疑皇后残害皇嗣，而是让皇上吃醋，因为这毒可以算是鸾将军和皇后的定情信物。”
香麝夫人的瞳孔开始放大，呼吸紊乱，绯绫后面的话已经无法落入她的耳膜：
“就算皇后残害皇嗣，皇上也会听之任之，只要皇后高兴就好；皇后再心狠手辣只手遮天，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上最在乎的，是皇后的心。若是查出皇后还保存着她和鸾将军的定情信物，肯定会龙颜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