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绯绫与茉翎(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黎君澈封锁消息的能力向来是一流的。虽然这几日宫里发生了那么多事，皇子和公主们却毫不知情，仍然无忧无虑地享受着他们的假日。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很快到了他们回南方即墨行宫念书的日子。

    后宫从白色恐怖中走了出来，恢复到以前的常态。妃嫔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最看重的还是皇后，若是皇后有了三长两短，后宫就会血流成河，所以大家暂时都不敢再找皇后的茬。

    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平淡的日子过久了，总会有人不甘心，想要博一搏，总有这样的冒险家。而且，后宫里的女人平日无所事事，也只能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来打发时间了。

    在这短短一个月时间，颐常在，香麝夫人，宸妃，熙宝林，杨昭仪，芷贵人就先后退出了宫廷纷争，后宫人数不足，前朝递上来的请求扩充后宫的奏章如雪花般数之不尽。江山代有才人出，前朝各大小官职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新官上任，总想着把家中的千金送到后宫，于是，待选的秀女总是如蝗虫般数不胜数。

    婕姬决定，把孩子们送走后，就开始着手新一轮的选秀。

    送孩子们走的那日，黎君澈大设宫宴，宫里到处张灯结彩，觥筹交错。

    席间，顺公公捧出一把紫红花梨木琵琶，恭恭敬敬地端送到黎君澈面前。

    黎妤姬拍手笑起来，“莫非父皇会传说中的反弹琵琶？”

    婕姬帮黎君澈说话，“那反弹琵琶太难，你父皇还没学会。”

    黎胤桓眨巴着大眼睛，“父皇还有学不会的东西？”

    黎哲昱教育弟弟，“父皇也是人，不是神。人总有缺点，总有不足。”

    黎墨染也点头附和，“所以父皇母后都不是完美无缺的。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权利。”他这句话说得婕姬一愣。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你们能待会儿再讨论吗？”黎妤姬不悦地翘起嘴巴，“本公主想听父皇弹琵琶了。就算不会反弹琵琶，直接弹还是没问题的吧？”

    黎君澈望着女儿宠溺地笑着，“父皇这就给妤儿弹奏。”

    婕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悄声说，“你行不行啊，你才学了多久？”

    黎君澈故意摆出一副有点不自信的样子，“早知道就不把熙宝林给杀了。”

    婕姬气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黎君澈的琵琶之音已经响了起来，果然是上古名琵琶，音色清澈、明亮，又不失雅致清韵，就算黎君澈的技艺不那么优良，听起来也曼妙可人，使人忘忧。

    黎妤姬听得高兴，忍不住问旁边的黎盛纶，“我考考你，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后面是什么？”

    两岁的黎盛纶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地背了出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他这流利的对答，让一旁的歆妃笑得愈发春风得意。

    小孩子家，炫耀是天然本性，大家都想吸引大人们的注意。

    黎胤桓马上接嘴，“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黎哲昱毫不示弱，“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黎妤姬见大哥黎墨染正要接下一句，马上跳出来，“别吵别吵，谁都别想抢我的最后一句，”说完大声背道，“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小的黎妤姬把腰挺得笔直，背得一本正经，让众妃嫔都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实在是洪福齐天，”琬嫔忍不住开口，满是艳羡，“娘娘的福气，真是令人望尘莫及。有三位仪表堂堂智慧过人的皇子，还有一位粉雕玉琢聪明可爱的公主，最重要的是，还数年如一日地宠冠六宫……娘娘真是高高在上的天上的云朵，嫔妾们就是这地上的泥土，嫔妾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云泥之别’了。”

    “琬嫔实在太过妄自菲薄，也太抬高本宫了，”婕姬抿嘴而笑，“这后宫之中，永远不缺的，就是新的秀女，新的妃嫔。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自来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本宫不过是霸着皇后的位置罢了，至于皇上的宠爱，实在不敢自夸能一直独占……”

    她说的是心里话，但众妃嫔却是不信。

    歆妃就冷哼了一声，“姐姐这才是妄自菲薄。姐姐若还不知足，妹妹就实在无地自容了。”她暗暗提醒婕姬要懂得珍惜。

    黎君澈见他们讨论得正欢，恼怒地摔下琵琶，“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朕在弹？难道朕真的弹得那么糟糕？”

    他这句话是自嘲的语气，并无责怪之意。听得众妃嫔和宫娥太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婕姬和四个皇子一个公主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后宫难得的温馨祥和的时刻，如昙花一现般盛放。

    在宫中大部分人都聚集宫宴上时，莲妩池畔，金风细细，水波微漪，那玲珑如玉的假山里，传来两个女子压低嗓子密谈的声音。

    “东西可弄好了？”说话者正是宫娥打扮的绯绫。

    与之交谈的不是别人，正是尚寝局负责莲妩池夜晚灯烛的司灯茉翎。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精巧的绢宫纨扇，素绢两面绷之，泥金月圆形，柄用梅烙，坠子为同色玛瑙，制作极其华丽奢侈。

    “写的是什么？”绯绫接过去端详。

    但见这绢宫纨扇上，潇洒恣肆地写着两行笔意相连、行笔流动的行书：“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绯绫双目都被这两行字点亮，“太好了，不会有人怀疑这不是鸾将军的字！”

    “那当然啦，”茉翎得意地笑起来，“绾贞小姐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之后，我可是每日请假练习，终于练得足够以假乱真。”

    绯绫赞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不过，你还叫绾贞小姐啊，三日后就是她就是将军夫人了。我们要叫将军夫人才是，否则到时候一时间改不了口……”

    “是是是，”茉翎忙不迭地点头，“绯绫姐姐，你说，如果这次设局成功了，将军夫人会不会考虑让鸾将军纳我为妾啊？”

    绯绫把视线从绢宫纨扇上转移到绯绫略微有些泛红的脸上，“你呀，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当鸾将军的妾！真的有那么梦寐以求吗？”

    茉翎娇羞地点点头，“绯绫姐姐你不知道，如果能做鸾将军的女人，哪怕只有一天，不，一个时辰，我死都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