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慎婉容(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最爱你的人总是最关心你的人，关心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因而最爱你的人，往往是最容易看透你心思的人。

    自从上次在凉亭婕姬临时起意逼死了顺公公，黎君澈看出她的心绪已经被鸾文凛的大婚打乱，变得喜怒无常，因为无法与鸾文凛相会而把气发泄到顺公公上，两人之间的裂痕就越来越深了。

    在这类似冷战的时间段，发生了绢宫纨扇一事，让两人的关系愈发走向崩溃。

    那日婕姬屏退下人，独自在凤藻宫的冰盆旁纳凉，一边赏玩着那把琉璃呈上的绢宫纨扇，见鸾文凛熟悉的字迹写得那样优美流畅，情深意重，忍不住也提笔用精致的小楷在纨扇背面回复了一句。

    次日，这把留下婕姬字迹的纨扇就在琬嫔的雩晓宫被发现了。

    “绯绫姐姐，你为什么要让琉璃把那纨扇放到琬嫔娘娘的雩晓宫？”

    莲妩池畔的假山中，茉翎疑惑地问绯绫。

    “你难道不知，上次皇上每晚屠杀宫妃一事中，婕姬那个贱人救了琬嫔一命么？琬嫔是个心存感恩之人，此后必定唯婕姬那个贱人马首是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这样做，不过是让婕姬那个贱人少了一个左臂右膀，继续孤家寡人。”

    绯绫的话让茉翎点点头，“绯绫姐姐这一招挑拨离间，是恰到好处。想必发生这样的事儿，婕姬那个贱人也不敢再相信琬嫔，琬嫔自知不为婕姬所容，也自然不会再忠心耿耿，做婕姬那个贱人的走狗。”

    凤藻宫里，婕姬正斜倚着美人榻，旁边有七个四品尚宫站在七个冰玉盆后面，给婕姬扇风，将冰盆里散发的凉气扇到婕姬的身上去，让婕姬好不凉快惬意。

    “娘娘，”有尚宫来报，“慎婉容来给娘娘请安了。”

    婕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她倒是乖巧懂事。让她进来吧。”

    慎婉容脸上的妆极其素淡，难掩她五官的清丽。她恭谨地行礼请安，礼数分毫不差，让婕姬毫无挑剔之处。

    她请完安，见婕姬一副问询的模样，便开门见山，“娘娘，请恕嫔妾冒昧。只是嫔妾闺阁里曾用过一种纳凉装置，见宫中没有，便斗胆给娘娘建议。”

    婕姬感觉就算躺着没动，还是有薄薄的汗渗透而出，听她这样说，感兴趣地挑起眉毛，“愿闻其详。”

    “夏日炎炎，水总是更凉一些，嫔妾闺阁里，利用冷水循环的方法，以扇轮摇转，产生风力，将冷气源源不断传入阁里。与此同时，用机械之力将冷水不断送至阁顶，让其沿着屋檐倾斜而下，形成人造水帘，落入屋阁前的水池，激起阵阵凉意，籍此消暑纳凉，嫔妾自觉效果不错。”

    婕姬赞赏地点点头，“你倒是对这机械物理之学很感兴趣。”

    “嫔妾的确爱钻研《墨经》、《梦溪笔谈》与《革象新书》，对格物致知颇为喜好。”慎婉容回答得落落大方。

    婕姬眸中一丝惊喜一闪而过，这样的人才，若是为自己所用……

    正欲开口，琉璃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娘娘，皇上在琬嫔娘娘的雩晓宫里，发现娘娘的那把纨扇，看了那上面的诗句，龙颜大怒……”

    婕姬听了，却依然气定神闲，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荔枝。

    七个尚宫都在扇风，慎婉容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帮婕姬剥起荔枝来。

    琉璃看到贵为妃嫔的慎婉容竟然做着宫娥们的活，正要上前阻拦，婕姬云淡风清地开口了，“琬嫔没事吧？”

    “琬嫔娘娘自知是死罪，欲自杀谢罪，没想到皇上让蹇公公拦住她，皇上说，这不是琬嫔娘娘的错……”琉璃一一禀告。

    “当然不是琬嫔的错，”婕姬把话接下来，“这不正是琉璃你的错吗？”

    此话一出，慎婉容剥荔枝的纤纤玉手顿时停了下来，琉璃早就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嘴里含含糊糊不成话语，“娘、娘娘……”

    “其实你也被骗了，”婕姬接过慎婉容送到她嘴边的荔枝，“袭晴不是被他们杀的。所以你可以不被他们要挟的。”

    琉璃的眼泪大颗大颗陨落下来，已经泣不成声，“娘娘……”

    慎婉容微微一顿，“那娘娘为何要让她把纨扇偷偷放到雩晓宫被皇上发现？”

    婕姬吐出荔枝核，慎婉容忙伸手接住。

    “本宫就算和鸾将军私通情信又能怎样？”

    慎婉容早就听说皇后娘娘宠冠六宫，恃宠而骄，就算屠杀妃嫔残害皇嗣，皇上也听之任之，不予责罚。但是没想到，这皇后娘娘竟然骄纵放肆到这个地步，皇上对她竟然有如此的耐心和宽容，实在是匪夷所思。

    琉璃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倒是冷静了几分，哀极反笑，“娘娘，奴婢命贱，皇上眼前的红人顺公公您都敢那样逼死，更何况卑贱的奴婢呢？只是娘娘，多行不义必自毙，娘娘就算再得宠，也要考虑一下，皇上是否永远如此宽容大量。”

    “这是本宫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琉璃冷笑起来，“奴婢现在才明白袭姐姐的心。皇上如此宠爱娘娘，视若珍宝，宠如性命，偏袒呵护，周全备至，娘娘却一再践踏，一再欺瞒背叛，心系他人。娘娘，你对不起皇上，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琉璃说着，突然双目一闪，情绪激昂地跳起来。

    慎婉容以为她要冲撞皇后，马上挺身护在婕姬身前。

    不料那琉璃却是冲向婕姬美人榻旁的雕龙玉柱，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鲜血飞溅，染透了雕龙玉柱和羊羔地毯。

    婕姬轻轻地吐出一颗荔枝核，她的神情有些疲倦。

    “娘娘……”

    慎婉容察看之后回来想告诉她琉璃已毙，婕姬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然而，慎婉容还是开口，“娘娘，嫔妾想说的是，既然伺候娘娘的贴身尚宫已毙，嫔妾愿做娘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伺候娘娘。”

    婕姬惊讶抬头，“你贵为妃嫔，何至于沦为本宫身边的奴婢？”

    “皇上对娘娘独宠无二，虽为妃嫔，与奴婢何异？不如忠心于娘娘，伺候娘娘，为娘娘筹谋，比起煞费苦心地夺宠争位，更是一条锦绣煌途。”

    “可是，”婕姬低垂下睫毛，“你应该看出来了，若是换作以前，皇上在雩晓宫发现了那把纨扇，一定会杀了琬嫔泄愤，可是如今，皇上饶了琬嫔一命，这不就等于在告诉本宫，他已经对本宫失望透顶，不再为本宫愤怒了。”

    “娘娘……”慎婉容跪倒在地，“娘娘还有挽回的余地。”

    婕姬抬起水眸，氤氲在眸中的雾气愈发潋滟，”可是本宫，已经没有挽回的心思了……“

    鸾文凛，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婕姬，你若天长，我必地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今生今世誓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