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风一般的女子(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颜绾贞对婕姬的威胁丝毫不在乎，只是疯了一般地突然大笑起来。
美艳动人的女子如今笑得如此狰狞可怖，让鸾文凛和黎淮缙都暗自感慨。
“你到底何德何能？你不过仗着皇上的宠溺！可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比如说，你的骄纵会把皇上的宠爱磨光的，比如说，你的鸾哥哥今日必定会娶我！”
颜绾贞的话让婕姬心下慌乱起来，她转头看向鸾文凛。
“鸾哥哥，你真的要娶她？”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鸾文凛垂下了眼眸，并没有回答。
婕姬难以置信，“鸾哥哥，我这就去找皇上，让他收回成命，你就可以……”
颜绾贞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你的鸾哥哥是因为不敢违抗圣旨才娶我的？”
婕姬的眉峰蹙得更高了，“那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的感情！他答应要照顾我一辈子！”颜绾贞的声音充满得意。
婕姬像被一把利剑直直插中胸口，痛得咬牙切齿，却还在硬撑，问鸾文凛的声音都变得虚弱，“鸾哥哥，你爱上她了？”
鸾文凛依然垂着头。他的沉默让婕姬那胸口的利剑猛地被拔了出来，鲜血四溅。婕姬的眼泪一颗一颗陨落下来。
“我和他本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不是你横插进来，我们早就做了一对神仙眷侣。你可知，在这七年里，你在宫中养尊处优，过着宠冠六宫只手遮天的皇后的日子；我却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我陪他度过了军资缺乏最艰苦的岁月，陪他度过了兵临城下最危险的时刻，陪他吃过野草树皮果腹，因为缺粮，我甚至陪他吃过尸肉！而这些年，你在哪？他在边境经受磨难的时候，不是你，而是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段话，每一个字，都恍若针扎在婕姬的心里，痛得无法呼吸了。
“不，”婕姬的声音呜咽起来，“鸾哥哥，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婕姬来陪你！婕姬再也不要离开你，再也不要让你孤单一人！”
“婕姬，”鸾文凛悠悠开口了，“绾贞说得没错，鸾某已经无法舍下她。她为鸾某付出太多太多，鸾某，只能用一生去偿还了。”
“不！”婕姬大喊起来，“刚才你不是还要我跟你走，天涯海角，就我们二人！”
鸾文凛悲伤地摇摇头，“刚才没有走，我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激情转瞬即逝，鸾文凛开始想起颜绾贞的好，想起他的筹谋，想起他的宏图伟业。他终于还是，无法为了婕姬放弃一切。
“怎么样？”颜绾贞放肆地大笑，“我现在是你鸾哥哥的妻子，你若是敢动我，你的鸾哥哥会放过你吗？”
婕姬的声音愈发低微，“鸾文凛，你真的爱她吗？”
鸾文凛想起在边境的那些岁月，还有他的诺言，他轻轻地吐出一句，“婕姬，但愿来世，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来世？我不要什么来世，鸾文凛，我要的是今生今世！”
“已经太晚了，婕姬……皇上如此盛宠，史上无二，婕姬，你会幸福的……”
鸾文凛说完，调转马头，突然策马奔腾而去。
颜绾贞留下一声娇笑，喊道，“将军等等绾贞！”然后跟随他策马奔去。
徒留婕姬泪如雨下，黎淮缙心中五味杂陈。
“娘娘，为他们伤心，不值得。”慎婉容话音未落，婕姬一巴掌打了过来。
“那是我最爱的男人，就是为他死，也是值得！”
慎婉容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得转了个圈，一时没站稳，扑倒在地。
黎淮缙失笑，“看来皇嫂对鸾将军还没有死心啊。”
“我和鸾文凛沦落到今日地步，全是黎君澈一手造成。他却还妄想我会爱上他。我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和颜绾贞串通好的。”
“皇嫂，”黎淮缙正色道，“请恕臣弟规劝一句，皇嫂之所以如此骄傲轻狂，不过是仗着皇兄的宠爱。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了皇兄的宠爱，那皇嫂就如同失去屋顶的华屋，风吹雨打，风刀霜剑，可就毫不留情面了。”
婕姬却是冷笑以对，“宠爱？你们男人还敢提什么宠爱？我看七王爷是想骂我不知廉耻，不守妇道吧？可是你看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皇上可以三宫六院，本宫为什么就不能忠实于内心，不能移情别恋，不能旧情难忘？”
“皇嫂，你的确和一般的女子很不同，也难怪慎婉容会誓死相随了。”黎淮缙轻叹一声，“皇嫂请自回宫，臣弟告退了。”
婕姬等黎淮缙走后，先把慎婉容扶了起来，“刚才本宫有气，冲着你发泄，是本宫的不对。”她的语气颇为诚恳。
“是嫔妾太多嘴，娘娘不必介怀。”慎婉容似乎不在意这样的小事。
“今日害你为本宫毁容，又被本宫发泄，为了弥补你，升你为嫔吧。”
慎婉容有些犹豫，“娘娘厚爱。只是嫔妾尚未侍寝，就封为嫔……”
“这个不用你担心，”婕姬挥挥手，“本宫只是不想让你被其他品阶高于你的妃嫔欺负罢了，你现在是嫔位，能动你的，也就是静妃、端妃和歆妃三人而已。”
一下子从婉容升为嫔，连升三级，慎嫔倒也处之泰然，恭谨地行了谢礼。
“好了，摆驾金銮殿吧。”
“是，娘娘。”
金銮殿，送走黎淮缙之后，黎君澈小憩了片刻。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梦境里，婕姬还是他们初见的样子，她才十六岁，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人面桃花相映红，她明眸善睐，巧笑嫣然，他当时就想，她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他以前从来不喜《诗经》，但自从遇到她之后，他就爱上了《周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经常会想，她也不见得是多么倾国倾城的女子，不过是笑起来青春洋溢明艳动人罢了。他见过那么多沉鱼落雁的美女，为何独独迷恋上了她呢？这个答案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是未果。
他只能勉强解释为，他的人生太过苍白，身为帝王，注定一生带着面具，为江山社稷，为宏图伟业，为千秋万古，所以他才那么需要她，需要那个敢爱敢恨敢哭敢笑敢放肆敢出格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她。
她的人生，是那样独一无二，那样充满血性，让他神往。
她是风一样的女子。
风总是自由的，再大的金屋也关不住风。它渴求无垠的广阔天地，可以呼啸而过，不受任何羁绊。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也注定不该为某个人的爱情驻步。风只有方向，没有中心。
他终究，是难以留住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