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够爱我(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鸾文凛次日早晨从军营来看婕姬的时候，婕姬彻夜未眠，心冷得像冰冻三尺的晶莹琉璃，稍稍一触碰，都会疼得刻骨铭心、伤筋动骨。
鸾文凛练了一整晚的兵，也疲累至极，墨瞳黯淡而泛着血丝，他本就不擅长哄人，不擅长甜言蜜语，不擅长安慰，加上现在通宵达旦地练兵后乏力的身体，他更是没有说什么话，沐浴完毕就直接躺到在了婕姬的身边。
婕姬对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更加愤怒伤心，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
“你明知我不小心怀了别人的孩子，正忐忑不宁，你却不立刻回来看我；你明知我生了你一晚上的气，彻夜未眠，你却没有半点愧疚半点抚慰。我竟然还一直一直相信你，觉得你是关心我，你是爱我的。”
鸾文凛紧紧闭着疲累的双眸，连动弹都觉得乏力，声音也透着喑哑困倦，“我彻夜练兵，何尝不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何尝不是关心你？爱你？”
婕姬冷笑一声，冰冷的泪珠终于溢了出来，“你现在倒是修炼了一副好口才！”
鸾文凛突然也动了怒，音调提高，“还不是你逼的！”
“我逼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浸湿了手背。
鸾文凛抓起被褥，蒙头盖上，“我已经很累了，我想睡觉。”
婕姬望着他蒙头背朝着自己的样子，伤心苦楚更是无法发泄，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明知我在伤心落泪，你竟然还能安然熟睡！”
鸾文凛并没有回答，身体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婕姬更是恼怒羞愤，双手捂住脸大哭，“我们之间，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你也明知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你明知我练兵任务的繁重和紧急……”
鸾文凛的说辞，在婕姬看来，不过是荒谬的借口。
“说到底，你就是不够爱我罢了。”婕姬冷笑，“我忍受了那么多，我忍受了颜绾贞，忍受了绯绫，忍受了茉翎，忍受了鸾嘉懿，忍受了毒气，忍受了下药，我忍受了这么多，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你的冷漠，你的无动于衷，你的熟视无睹！”
“嘉懿死了，茉翎疯了，颜绾贞被关禁闭，绯绫我从来未曾宠幸过她，你还想怎样？”鸾文凛终于不再忍耐，表现出一直压抑的不满。
“我想怎样？”婕姬任凭着冰冷的泪水冲刷着面庞，“我只想你爱我，你关心我，你花时间陪我，我只想在你心里排名第一，我不想被你这般无视！”
鸾文凛猛地掀开被褥，黑曜石般的墨瞳放射出不耐烦的恼怒光芒，“我若是不爱你，何以会容忍你怀上别人的孩子？”
“那是我不得已！”
“谁知道是不是你不得已！”
婕姬难以置信地瞪圆了杏眸，“你说什么？”
鸾文凛并未立刻搭腔。
婕姬伸手捶打着他的背部，“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当初成为黎君澈的皇后，不也是怀着我的孩子？你是不得已么？”
“你！”婕姬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你把我当作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说是我故意勾引黎淮缙，怀上他的孩子？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鸾文凛又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刚才那句话伤害了婕姬，一时间也有些慌神，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沉默是金，采取这样的态度，让婕姬自己平静下来。
可婕姬此时岂能自己平静下来？
“你知道就算我怀着你的孩子，黎君澈贵为帝王，也从未说过一句话。”
“你既然一直这样念着黎君澈的好，你就去找他吧。”
婕姬被鸾文凛的这句气话，气得浑身颤抖，“你真是这样想的？”
“是你总将我与黎君澈比较！我自然是样样比不上他！”
“你的的确确没有他爱我那样深！”
“所以你去找他啊，你为何还要留在我的身边？”
“你！”婕姬气得跳下床来，拼命对鸾文凛拳打脚踢，“你竟敢这样说！”
鸾文凛任凭婕姬对自己动粗，他紧闭着双眼，紧锁着眉头，显得同样痛苦不堪。他甚至都不忍心看婕姬此时歇斯底里的狰狞模样。
婕姬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像很久之前在宫门口，颜绾贞一身红嫁衣来追逐鸾文凛这个与别人私奔的新郎。女人，有多歇斯底里，就有多在乎，有多在乎，就有多容易遍体鳞伤。
婕姬现在才发现，颜绾贞真的很爱鸾文凛。
“你为何总是这样？”鸾文凛痛苦的声音响彻在婕姬的耳畔，“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明白我的心？你要我把它剖开给你看么？”
婕姬的泪水泛滥成灾，滚落到鸾文凛的脸上，“是，我不理解你，我总是无理取闹，我总是要求太多，我自私自利，我不像颜绾贞那样，那样默默地、无悔地、不求回报地、甚至痴痴地、傻傻地、不顾一切地爱着你！”
“可是我又何尝爱过她？”鸾文凛微微睁开双瞳，那双墨眸已经微微泛红。
婕姬看到他泪盈于睫的模样，顿时心中一软，对他的心疼翻天覆地席卷而来。
“原来你也会为我哭泣，我还以为，你这样的铁血将军，是流血不流泪的。”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为你流泪，又算得了什么呢？”
“整个人都是我的？那为什么没有时间陪我？为什么不处死颜绾贞？”
面对婕姬泪流满面的质问，鸾文凛心痛地轻轻捧着她的脸，同样泪流满面的俊颜缓缓凑近，以额头抵住婕姬的额头，鼻息相闻，近在咫尺。
“若是我不能成为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帝王，我如何能将你留在身边？我如何能阻挡黎君澈把你夺走？若你再次成为他的皇后，我恐怕无法活于世上了吧。”
“可是我说过多少次？我不要那遥不可及的未来，我要的每时每刻，我要的是你的朝夕陪伴，我要的不是那份荣耀，我要的只是一份温存，一份宠爱无双。”
“但我做不到！”鸾文凛把大掌从她的脸颊上移开，“我不能容忍他比我强大、比我尊贵，我不能让他再次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婕姬冷冷地离开鸾文凛的身体，她退后一步，站得远远地，俯视着半躺着的鸾文凛，她的声音那么遥远，她的眼神那么冷酷，“所以说到底，你不过是个男人。你最在乎的，终究是那份荣耀，终究是你的扬眉吐气，你的宏图伟业。”
“可是婕姬……”鸾文凛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婕姬打断；
“鸾文凛，”她调转了目光，不再看他，“若是有一天，我们终于还是分道扬镳，彼此陌路，无法白头到老，那绝对不是因为颜绾贞，或者绯绫，或者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而是因为，你，不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