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瑟王妃(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金銮殿。
蹇公公不知道皇上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没听见,不管是什么,他都必须再禀告一次,于是他轻轻咳嗽几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皇上,七王爷求见。”
黎君澈缓缓抬眸,熠熠辉煌如黑曜石般的晶莹深邃的墨眸里闪过一丝悲愤。
“宣。”只一个字,仿佛是咬牙切齿而出。
然而很快,黎君澈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也很快,对上了弟弟那狭长的凤眸。
黎淮缙一身月白镶银弹墨云雷细花纹底的雍容锦服,袖口与领口上繁复的苏式针脚,看似紊乱,实则暗**具匠心,巧夺天工,衬托出整个人的风华若妖。
玉冠高束,眉目纤长,浓密如蝶翼微翘的长睫,将刚棱分明如刀刻般的深邃五官掩映得平添一份似水柔情,微微颦起的入鬓剑眉之间仿佛隐藏着诸多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深沉心事,在那浓得化不开的凤眸之中氤氲出点点哀思涟漪。
“许久不见,七弟你瘦了不少。”黎君澈淡然开口道。
黎淮缙也仔细打量了皇兄。但见皇兄一身彰显身份的明黄色袍缎朝服,胸前张牙舞爪的龙腾图纹看得他触目惊心,金色的镶边丝线在淡淡的阳光下刺痛了他的双瞳。就连那优雅尊贵的俊容上荡漾起的清浅笑意,在黎淮缙看来,都显得那么狰狞可怖。黎淮缙知道,自己实在太过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得连话都接不上来。
“七王爷……”蹇公公的低声提醒才好歹让黎淮缙反应过来。
“臣弟给皇兄请安,皇兄福禄康泰,万岁万岁万万岁!”
黎淮缙恭恭敬敬地跪地磕头请安。
黎君澈纤薄的唇畔勾出一丝凉薄的笑意,“七弟何须如此大礼?”
黎淮缙也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太反常。此前两个同胞兄弟,何曾见过如此恭敬的大礼?看来皇兄也很清楚自己的做贼心虚。天下之间又有何事能瞒得过皇兄?
“你可知,婕姬有喜了?”
黎君澈突如其来的话语,让黎淮缙浑身一颤。
黎淮缙与黎君澈不同。黎君澈向来对万事万物了如指掌,身为帝王,他的消息网络遍布全国,天下之大,还没有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事情。而黎淮缙一向是个闲散王爷,对诸多世事不甚了解,也不愿意去知道太多,平添烦恼,所以很多事情就算在眼皮底下发生,他也并不知情。
比如说,黎淮缙尚且不知鸾文凛因伤不孕的事情。
他乍然听到皇兄告知自己婕姬有孕,自然而然想到那是鸾文凛的孩子。
“那真是要恭喜鸾将军了。”黎淮缙并没有想太多地回答道。
黎君澈自然知晓自己弟弟不知道鸾文凛不孕之事,他也不想这么快告诉自己弟弟婕姬肚子里的孩子正是他黎淮缙的。
他话锋一转,“听说你现在的贴身丫鬟,就是曾经宫里的慎嫔?”
“正是,”黎淮缙颔首道,“因缘际会,慎嫔娘娘如今成了臣弟的侍女。”
“让她做侍女,岂不是埋没了?”黎君澈剑眉一挑,“那萧淑慎,应该很得七弟的欢心,把七弟伺候得很舒心吧?”
黎淮缙还不太明白皇兄的意思,只据说答道,“现在她已经改名瑟儿,正如皇兄所说,她的确把臣弟服侍得很好,让臣弟很省心。”
“既是如此,”黎君澈纤薄唇畔勾出一丝笑意,“朕就把她赐婚与你。反正你王府里的七王妃之位已经空悬已久,再不避嫌娶妻,七王爷的断袖之名就人尽皆知了。再说,为皇室开枝散叶,不是母后临死前的千叮万嘱吗?”
黎淮缙知道自己终免不了逼婚之事,就像当年皇兄逼迫鸾文凛迎娶颜绾贞一样。皇兄虽然文韬武略、才华盖世,乃百年难出的一代帝君,但一遇到与婕姬相关的事情,就总是处理得简单粗暴,似乎是担心稍微拖延一下,时间长了,就会给别人可乘之机一般。
黎淮缙早有心理准备,因而应付得宜,“谢皇兄赐婚。只不过,”他微微沉吟片刻,“瑟儿出身未免不足以成为王妃,何况她之前毕竟是皇兄的女人,贵为妃嫔,这两点,臣弟恐怕会招致来大臣们的诟病,因而,臣弟恳请皇兄将其赐婚为七王府的侧王妃,这样既能避嫌、又能开枝散叶,还不至于让大臣们抓住皇室的把柄,又是一顿口诛笔伐。”
他说得有理有据,让黎君澈也不好辩驳。毕竟是亲弟弟,黎君澈还是照顾了他的面子,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既然如此,朕就赐婚,萧淑慎为七王府的侧王妃,封号‘瑟’,瑟王妃。”
黎淮缙慌忙跪倒在地,声音洪亮,“臣弟谢主隆恩!”
塞北。将军府。
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一朝秋雨一朝寒,秋意愈发深沉,塞北的秋天总是如此短暂,才刚刚想起南国的璀璨银杏叶和燃烧的枫叶,塞北的冬季就开始野心勃勃得肆虐掠夺起最后的残秋。
不过这日,因为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天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后的清新,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湿润的空气,是塞北罕见的珍宝,难得的雨水,令人感恩。
颜绾贞的院落里,几个小丫鬟正嬉笑着忙碌,有人负责清扫昨夜一整晚大雨带来的满地的落叶,有人负责将地面的泥土清理干净,还有人拎着水桶,把从井里打来的活水,送到烧水房去,烧开了好给二夫人准备着。
从大夫人沦为二夫人,颜绾贞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可是院落里的小丫鬟,依然天真浪漫地嬉戏着,不谙世事。
颜绾贞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清醒过来,看到小丫鬟已经端着洗漱用的温水在旁边伺候着,看见她起身,忙将手中的金盆放在一旁的银架上,快步走过来帮她掀开床上的帷幔,一边笑意盈盈道,“二夫人您醒啦!”
那一声“二夫人”,刺激得颜绾贞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不止。
颜绾贞伸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转移话题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小丫鬟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也坦承可爱,“现在已经辰时啦,二夫人睡得太好了,都日上三竿了还没醒来。”
“辰时?真的这么晚了?”颜绾贞让小丫鬟把自己扶起来。
她哪里是睡得安稳?分明是昨晚彻夜未眠,今早上天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