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绾青丝(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鸾哥哥，你大笑几声，给我听听。”
良久，婕姬的话语打破了静谧优雅的气氛。
鸾文凛微微不解地把脸凑到她的耳畔，“大笑几声？”他狐疑地问道。
“对啊，”婕姬点点头，“放肆地笑起来，笑给我看。”
鸾文凛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但听话地唇畔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爽朗大声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清朗的笑声响彻在皎洁的月光下。
“太好了，”婕姬满意地点点头，“我要记住，你大笑的样子。这样的话，在思念你的日日夜夜里，我都能很快想起你这样爽朗开怀大笑的样子。”
鸾文凛宠溺地帮婕姬搂紧，“是不是我平日里笑得太少？”
“你平时总是微笑，很少这样放肆地大笑。”婕姬认真地回答。
“我也很久没看到你纵情大笑的样子了。”鸾文凛的眼神带着祈求。
婕姬微微偏了偏脑袋，“你是不是想看我大笑起来鼓起的腮帮子，胖乎乎的，你好嘲笑我是个大胖子，嘲笑我脸上的肉都要掉下来了啊。”
鸾文凛露出委屈的神情，可怜巴巴地望着婕姬，“娘子你错怪相公我了。”
婕姬笑得浑身一颤颤，眼角弯成了月牙儿。
鸾文凛趁机凑过来，偷吻了她一下。婕姬假装吃亏上当，大叫，“该死！你偷吻我了，你偷吻我了，给你占了大便宜，你该怎么赔偿我？”
“你想要怎么赔偿？”鸾文凛故意不满地嘟起嘴。
婕姬忽而邪魅一笑，“当然是以身相许啦。”
可是，她刚刚想扑倒一脸惊慌的鸾文凛，倏忽腹部一疼，被肚子里的胎儿给狠狠踹了一脚。她有些吃痛，停住了动作，看来小宝宝对她的孕期纵情非常不满啊，身为母亲，还是稍微照顾一下自己孩子的感受比较好。
“本来想跟你一夜泯恩仇呢，看来只能作罢。”婕姬虽然遗憾，还要开玩笑。
鸾文凛把脸埋进她的三千青丝中，“长夜漫漫，不如我来给你洗洗头发吧。”
婕姬蹙眉，“我的头发要洗了吗？”她记得前天才洗过。她虽然洗头发不怎么勤快，但是头发应该也不至于很脏吧。
“我不会绾青丝，但是会帮你洗发，”鸾文凛轻柔地解释道，“我想让你记住我的手指穿插在你发丝中的感觉，让你日日夜夜记忆犹新。”
说完就伸手小心翼翼地帮婕姬解开发髻。婕姬的发髻向来的简简单单松松挽就的。所以他很容易就让她长发披肩，三千青丝熠熠如绸缎，散落如瀑布涌漾。
婕姬任凭他摆弄着自己的发丝，感受着他动作的轻柔和蕴藏的浓浓情意。
未央把准备好的热水端了过来，用羊脂玉镶嵌玛瑙珐琅的白玉水盆。鸾文凛伸手试了试温度。然后轻轻托着婕姬的身体，让婕姬躺在他的大腿上，脖颈枕着他的大腿，如瀑青丝悉数漂浮在白玉水盆中，黑白形成鲜明对比，美如海藻翩跹。
“婕姬，你可知，古时阿房宫，秦皇命人在中筑好水道，修建工程，将渭水、樊水的清澈源泉引入宫中，那些宫人沐浴洗发之后的脂粉水，悉数从那水道中流出宫外，最后，导致渭水河面上常年累月地漂浮着一层垢腻。”
“后宫妃嫔争宠之激烈，我自然极为了解。争宠的法宝之一，不过就是涂脂抹粉。虽然大家都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却总是免不了精心打扮、妄图吸引圣眷。殊不知，哪一位帝王不是见惯倾城色，又岂会仅仅因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对其宠爱有加？”
鸾文凛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怔，给婕姬洗揉秀发的手微微停顿。
他压低的声音，轻轻问道，“你莫非，还对黎君澈……”
婕姬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你还真擅长破坏气氛。”
这一句话，让鸾文凛不敢再开口。
“怎么？又沉默战术了？”婕姬哑然失笑，“是你怀疑我，是你得罪我。为什么每次到了最后，你都这般沉默，仿佛是我得罪你，是我对不起你似的！”
鸾文凛被逼得开口说了句，“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不想和你谈论那个人，我不想和你谈论那些事。”婕姬一字一句说。
“好好好，我们不谈论，我们不谈论。”鸾文凛生怕她生气地慌忙安抚道。
婕姬这才重新闭上双瞳，“你继续洗吧，很舒服。”
鸾文凛不敢再说话，怕又惹婕姬生气。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用香苓和皂角帮婕姬把发丝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用丝帕一点点擦干。
突然，紧闭着双瞳的婕姬幽幽道，“对不起，鸾哥哥。”
她为他刚才的坏脾气而道歉。
他都要征战去了，生死未卜，临别的夜晚，他不辞辛劳地给她吹笙，帮她洗尽青丝，她为何还要这样无理取闹，乱发脾气，歇斯底里呢？
“不用道歉，”鸾文凛的笑容那边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你之所以生气，之所以发脾气，其实是因为你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你舍不得我，是你担心我，是你不想和我分开。婕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婕姬忍俊不禁，睁开双瞳绽放笑靥，“鸾哥哥，我突然好怀念从前嘴笨的你！”
鸾文凛见她乱动，忍不住叫住她，“别动别动，当心水落到身上，着凉！”
等他帮她把长发擦干，月光清风轻拂过两人，似是掀起一阵浓情蜜意的涟漪。未央拿来一把嵌玉镶珠玳瑁水晶象牙梳，鸾文凛接过去，帮婕姬轻柔地梳理长发。
他宠溺的动作让未央等一干小丫鬟们羡慕嫉恨得不行。
他帮婕姬轻轻地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然后走到门外的温室花圃，采摘了一朵尚且带着露水的紫红色芍药。
比起真国色的牡丹，婕姬素来更偏爱芍药，因为芍药有个素雅的名字，更符合婕姬的气质。此外，她还喜欢芍药花开时的气势和姿态，花繁叶茂，纵情恣肆，就像一种人生理想。后来，婕姬知道芍药花还有一个名字——将离。
于是，婕姬看到鸾文凛拈着那朵团团簇簇的忧伤芍药花，轻轻斜插在自己的发髻上时，突然泪盈于睫。
悲莫悲兮生别离。大概正是因为这份注定了的荼蘼衰败，芍药花才开得那样自由奔放吧。就像注定了分离的爱情，才会刻骨铭心。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拥有。
即将离别的夜晚，婕姬终于忍不住，扑在鸾文凛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