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软红十丈(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虽然走了半月有余，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但是马车上的软榻非常的舒适，婕姬一路上休息得很好，白日里也是养精蓄锐，半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御道两侧的风光无限美好，从酷寒的塞北，渐渐过度到温暖的南国。
就算没有“火地取暖”，婕姬也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
临近帝京，京郊的风光已经挑拨地婕姬开始兴奋起来。晨曦下淡淡笼罩着的薄雾之中，隐隐若现的是疏林、茅舍、草桥和潺潺的流水、弯弯的扁舟。道路两侧依稀可见三三两两的脚夫，不辞辛劳，大早上便披着露水，赶着六七匹驮炭的毛驴，向帝京的城门走去。
快到了。婕姬心里忍不住这样叫道。
黎君澈知道她很期待久违的帝京，贴心地帮她掀开了软烟罗的车帘子。
很快帝京恢宏壮观的雄伟城墙很快就到了眼前，婕姬近乡情怯地有些不安。
不过很快，听着熟悉的乡音，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杏花香气，还有喧闹大街上店肆摊贩里飘来的菜肴和美酒的勾人味道，她又完全放松了下来。
以威武雄壮代表着至尊皇权的城楼为中心，宽阔道路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绸缎庄、茶坊、肉铺、蔬果摊、酒肆、庙宇、珠宝阁、书苑、公廨、学堂、医馆、相面楼等等各种店铺一字排开，市招旗帜迎风飘舞，叫卖声不绝于耳，街头人头攒动，比肩接踵，川流不息。
婕姬久违这样的盛景，不禁暗自感慨：软红十丈，烟火红尘，车如流水马如龙，帝都的繁华鼎沸，果然是塞北小城无法媲美的。
“这样的繁华盛世，足见你是一代明君，治国有方，国泰民安，深得民心。”
虽然婕姬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也不得不感叹黎君澈的治国之才。
“其实江南水患，漠北风沙，岭南雾瘴，西域干旱，都使得无数流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你所见所闻，不过是最繁华的帝都罢了。”
黎君澈倒是谦虚地回答。
婕姬轻轻感叹，“现在烽烟顿起，战火纷烧，流民们岂不是更加生活得水深火热？眼下帝都的繁华，可能也会成为过眼云烟。”
黎君澈不觉好笑，“向来心如蛇蝎的你，竟然会说出如此体恤民情的话。”
婕姬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向来是把江山和女人，都当作你们竞相追逐的猎物罢了。黎民百姓也好，怀中的女人也罢，不过是你们满足内心私欲的工具罢了。”
黎君澈并不想让话题继续这样沉重下去，突然死皮赖脸地转移话题，墨眸笑得如镰月弯弯，“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你渴不渴，朕去给你买碗冰糖雪梨汁？”
婕姬这才发觉自己真的有点渴，“还要一串冰糖葫芦。”
黎君澈笑着挤兑她，“你都这么胖了，就不能少吃一点糖吗？”
“那我就吃一半冰糖葫芦，剩下的一半给你吃好了。”婕姬爽朗地答应。
黎君澈邪魅一笑，“若是你肯嘴对嘴喂朕的话，朕愿意帮你解决那剩下的一半冰糖葫芦。”很快就被婕姬狠狠瞪了一眼。黎君澈示弱地摊摊手。
“快去快去，我口渴了。”婕姬催促道。
黎君澈正准备下马车，早就来迎接的蹇公公慌忙迎了上来，“皇上有何吩咐，让奴才去做就是了。大街上车水马龙，鱼龙混杂，皇上下马车可能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黎君澈毫不在意，“朕不过是去对面的茶铺买一碗冰糖雪梨汁，蹇公公你是越来越罗嗦了。”
蹇公公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喝冰糖雪梨汁，想必皇上下马车就是为了给皇后娘娘买一碗解渴。皇上对待皇后娘娘之时，一向喜欢亲自去做，任何人都代替不得，自己再劝也是无济于事，只是白费唇舌。
于是蹇公公退让到一旁，任黎君澈潇洒地跳下马车。
黎君澈许久没有像这样和婕姬在帝京的大街上坐马车招摇而过了，想想最近的一次都是五年前了，自然也就很久没有像这样下马给婕姬在大街上买过东西了。此时的黎君澈，感觉自己和婕姬就像是一对平凡的夫妇，内心充满欣喜幸福。
卖冰糖雪梨汁的店铺就在马车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黎君澈也顾不上可能的危险，穿过人群朝那个店铺走去。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人们摩肩接踵，虽然是从人群中挤过去，但黎君澈也甘之如饴。
感受到各色人的乡音和身上的气味，市井的喧闹和特有的味道，黎君澈微微有些不习惯。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那个店铺前面去了，突然，警惕性很高的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有点不对劲！
然而他警醒地站住，四处望了望，周边的人流依然平静地穿梭的，并无奇怪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有点太杯弓蛇影，不觉哑然笑了笑。突然又想起婕姬催自己快点买，她想必是口渴了，便迈开颀长的双腿朝着店铺大步流星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蓦地，一条黑影迅速穿过人群，靠近黎君澈。
婕姬在马车上，隔着软烟罗车帘，望着黎君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对面的店铺上去，仿佛是在人流中游泳横渡一般，她半眯着眼睛，看着黎君澈高高束起的玉冠上的玳瑁珐琅碧玺雕刻的珠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霎那，她的眼角出现一条熟悉的身影。
虽然说是熟悉，但她并不能叫出他的名字。
但是她地的确确对他有印象。
那条猝然冲向黎君澈的身影，是鸾文凛手下的参将。
她记得很清楚，这张脸，她见过好几次。
内心的慌乱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猛地睁开双瞳，在马车的软榻上直起腰，搭在狐白裘上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战栗发抖，变得喑哑扭曲，却又不失尖利，撕破了马车内温馨的氛围：
“快！快护驾！皇上有危险！”
蹇公公听到她的第一个字，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他很快注意到那条靠近皇上的黑影，脸色大变，慌忙手一挥，几个影卫立马飞身朝皇上而去。
可是，那个在人群中蛰伏已久的暗杀者早就准备好了影卫们的反应，也做好了万全之策，其余配合的暗杀者很快截住了影卫，那个志在必得的暗杀者已经飞身到黎君澈的身前，刺眼的匕首泛着寒光，扬了起来。
黎君澈慌乱之下只能避退，朝着那个卖冰糖雪梨汁的店铺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