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重回凤藻宫(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仿佛有梦魇一般,婕姬明明知道是梦,但却无法醒过来。被梦境深沉地笼罩着,逼得死死的,无法逃脱,无法睁开眼,无法驱散,只能挣扎着更加沉沦。

    梦境是那样的残酷,那么的令人痛彻心扉。

    鸾文凛依然俊美如神祗般的容颜,绽放着令人心醉神迷的蛊惑的笑靥。

    “婕姬,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当年你抛弃我,成为黎君澈的皇后之后,那个爱你如命、宠你入骨的鸾文凛,就因为死去了。现在的我,只想要找黎君澈报仇,我要他的江山,我要他的皇位,可是,我不要你了。”

    他说完这样残酷的话语,便转移了视线,紧抿双唇,不再说话。

    婕姬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追,然而她越是追,他越是躲得远远的。她跑得那么拼命,那么绝望,她声嘶力竭地大喊:

    “不,鸾文凛,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傻瓜,那个爱你的我已经死了!”鸾文凛的笑容那么绝美,那么迷惑人心。可是他笑着说出的话,却让婕姬仿佛万箭攒心,痛得无法呼吸。

    “鸾文凛,你骗我!你骗我!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你怎么可能不爱我!”

    她还想拼命地去追,拼命地伸出手去抓他,就算只是抓住他最后的一丝残香也罢,她只想抓住他最后的气息,那淡雅的松香,那战场上杀敌千万的淡淡血腥味。她这么一点点的渴求,他都不想满足。

    他的身影在远去,在远去,在远去,终于,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消失在婕姬朦胧泪眼的绝望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把我捧到了天上去,又让我狠狠摔下来,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烟消云散!”她朝着他消失的地方歇斯底里地大吼。

    可是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唯余她颤抖的尾音,萦绕不去。

    “啊!”婕姬一声大喊,终于从梦魇中挣扎着醒转过来。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身边守着的宫娥看到婕姬睁开的双眸,欣喜异常地大喊起来。立马,刚刚去厨房监督宫娥们熬药的颦蕤,就从门口急急跑了过来。

    “皇后娘娘!”颦蕤的声音里,自然也是充满了惊喜,“您终于醒了!”

    婕姬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颦蕤的手,慌乱惊恐又有点害怕知道答案而显得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怎么样了?”

    千万不要摇头,千万不要沉默,千万不要……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颦蕤的动作和神态,她害怕听到她万万不想听到的答案。

    庆幸的是,颦蕤虽然没有摇头、没有沉默,但依然神情严肃。

    “娘娘,皇上还在昏迷之中,尚未醒转。”

    这已经算是好消息了。

    婕姬稍稍放心下来,依然死死地抓住颦蕤的手,不肯放松,长长的指甲甚至掐入颦蕤的肉里,但婕姬毫无觉察,颦蕤也只能忍着痛继续回答皇后娘娘。

    “太医怎么说?”婕姬的声音还在颤抖。

    颦蕤微微蹙眉,“太医觉得并不乐观。”

    “什么意思?”婕姬刚刚稍微得到放松的神情又开始紧张起来。

    “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皇上坚强不坚强了。”

    颦蕤的话让婕姬又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对黎君澈,向来的信任。他虽是帝王,但经常御驾亲征,也并不是没有受过伤,曾经几度受过很严重的伤,也生命垂危,但最后,还是凭靠着坚强的毅力,全部咬牙撑了过来。

    只是这次,他伤口在左胸,若是伤及心脏,恐怕很难恢复。

    婕姬的心又沉重起来,挥之不散的阴霾笼罩在心头。她焦急,可是又有什么用。她紧张,可是紧张能让黎君澈醒转过来么?

    所以,她只能淡定。

    婕姬轻轻地叹息一声,缓缓地半躺在床上,环视了一下周围。晨烟淡淡笼罩着雕梁画窗外的一湾渠水,鸳鸯白鹇飞翔栖息,冠袍持宫扇的玉面宫娥捧锦袱杂器侍立两侧,虽然有略微慌乱紧急的气氛笼罩,但也不失庄重井然。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八窗玲珑,富丽堂皇,奢华雍容,恢宏大气,典雅端庄,暗想浮动,花影婆娑。

    不是凤藻宫又是何处?

    这次自己虽然是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入宫,但是蹇公公直接把自己安排到了凤藻宫,也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只之事,婕姬本来就住惯了华贵不可方物的凤藻宫,现在让她去住其他的宫殿,恐怕会不习惯。

    “给本夫人更衣。”她轻轻道。

    并没有自称“本宫”,她依然一口一句“本夫人”。虽然她对鸾文凛充满了恨意,但她还是将军夫人,还是他的妻子,她很快就要找他要个说法。

    “皇后娘娘!”颦蕤稍稍有些犹豫,还是这样尊称,似乎在提醒她。

    婕姬冷笑一声,“颦蕤,聪明如你,竟然还不懂本夫人的心?不要称本夫人为皇后,依然是夫人,懂了么?”

    颦蕤还想说什么,被婕姬的怒目一瞪,便不再勉强,低声道,“夫人。”

    “洗漱更衣,本夫人要去看看皇上。”婕姬在宫娥的搀扶下,下了床。

    自有宫娥们早就捧着温水来给婕姬漱口洁面,颦蕤在旁边给婕姬挑选服装和饰品,微微有些犹豫,却还是禀告道,“夫人,戚妃歆妃和琬嫔娘娘,都在金銮殿,说要等着皇上醒来。”她觉得必须提醒皇后娘娘知道。

    婕姬微微颔首,依然保持淡定,轻声吩咐宫娥,“那就帮本夫人装扮得稍稍华丽一点,否则气场上压不住那圣眷正隆的戚妃娘娘啊。”

    “那就让颦蕤伺候夫人吧。”颦蕤接过正在帮婕姬梳理三千青丝的绿檀木梳。

    “也好,”婕姬颔首,“给本夫人化个梅花妆吧。”

    贴金箔花钿的梅花妆,点额颜色新。此身若在含章殿,疑是寿阳宫里人。婕姬望着菱花铜镜里细细点缀的梅花图样,突然想到曾经听黎淮缙在除夕夜的宫宴上曾经唱起的歌谣:

    “梅花妆是梅的血痕是酝酿千年的爱恨,我在青铜镜前画眉若远山烟云,你策马在驿路留下一骑红尘……我在花前饮尽一世缘分彻骨恨,你牵着她的手踏过谷雨秋分……”虽然通俗,但哀情入骨,黎淮缙向来是那般才高八斗的男子。

    当时,婕姬有感在心,黎淮缙吟唱既毕,她也歌一曲相和: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她的歌喉虽不美妙,但哀而不伤的歌声,让黎君澈和黎淮缙纷纷动容。

    这是她和黎淮缙的初见。

    现在想起来,他们的缘分,应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