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绝望的黎君澈(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黎君澈踉踉跄跄走在黑暗之中，月光被群山遮挡，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那是没有尽头、也没有星光的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有影卫悄然落到他的身边。
“皇上……”那影卫当然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情，他想要劝慰，却无从下手。
解铃还须系铃人，其他人来劝，反而徒增凄凉。
黎君澈微微扬起手，“朕没事，明天早上，启程回永济府。”
“是……”那影卫也不好再说什么，身影悄然湮没于黑暗的深处。
黎君澈的耳畔，不断地响起婕姬的话语，“我愿意嫁你为妃……”每每响起一次，黎君澈就感觉全身战栗，胸口如万箭穿心，左手撑住冰冷的岩石，才不至于倒下，只觉脑子一阵空白，痛得无法呼吸。
这一夜，如此漫长，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又如此寒冷，寒冷得没有边际。
十多日快马加鞭赶过来，从来没有睡过好觉，黎君澈实在累极了，他拼命想要让自己睡一睡，可是，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婕姬和黎淮缙共浴的场景。
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紧，冰冷的泪水从眼眶里流淌出来。
黎君澈已经好久没有哭泣过了……身为帝王，从小，父皇和母后就教导他，不能哭，就算是国破家亡，也不能哭……可是，此刻他面对汹涌而来的泪水，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凭泪水恣肆地冲刷着面颊。
泪水那么冰冷，寒透了他的心。
他一直还妄想着有一天，婕姬会爱上自己，就算她心里一直把鸾文凛放在第一位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心里，同样有着他黎君澈。可是没想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婕姬已经爱上了黎淮缙。
他黎君澈和婕姬在一起八年，都没听过婕姬这样娇羞地倾诉情意。
黎淮缙却在短短的几个月，就让婕姬如此倾心。
说到底，婕姬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吧。黎君澈认定了这一点。
这一夜，黎君澈在山郊野外，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最寒冷最绝望的一夜。他被痛苦和悲伤所吞噬，痛得好几次都无法呼吸，只能用手指抓住胸膛，勉强让自己安静下来，他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绝望。
一直到了早晨，一轮红日冉冉从东方升起，黎君澈在痛彻心扉、又累又困的浑浑噩噩之中，眼前浮现出这飘飘袅袅的一团红光。
他只觉得这璀璨的红光，绕着他的身体一圈一圈地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越转越快，越转越热，恍惚朦胧之中，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头晕目眩吞噬过来，终于，眼眸一闭，昏死过去。
两名影卫悄悄飞身而来，把昏死过去的皇上小心翼翼地抬走，送出幽冥山谷静养。他们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死去，再也回不过来。
黎君澈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班师回朝。
逆贼鸾文凛固然还逍遥法外，但是黎君澈最先要做的是——发泄！
穆承灏和靳虬锺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从幽冥山谷回来之后，就下令班师回朝，但是皇上面色肃然，不容置辩，他们也不敢开口问询或者规劝。
晏承徽和箴甯训也在毫无准备之下，跟随着皇上的大军，返回帝京。
颦蕤自然也跟着回到了皇宫。
黎君澈回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杀大臣。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屠杀。当歆妃和戚妃还有琬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地难以置信。虽然皇上一直并非是圣君，但也不至于如此残暴无道。
但此刻的黎君澈，就是一个血腥残酷的商纣王。
“皇上准备屠杀多少人？”琬嫔战战兢兢，压低了声音问。就算是平日里舌灿莲花的她，也都不敢说太多的话，怕自己也成为皇上屠杀的对象。
歆妃紧闭着双眸，半躺在软榻上，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颤抖的薄唇，泄露了她此时心中的紧张不安，甚至是恐惧。
回答琬嫔的，是戚妃。戚妃早就吓得毫无血色的绝美的脸，充满了毫不遮掩的害怕和恐惧，“据说，当时奏请皇上立四皇子为太子的所有大臣，都满门抄斩了。不光是满门抄斩，而且很多大臣都是凌迟而死。”
“凌迟？”琬嫔吓得面色苍白，“就是千刀万剐？总共一千刀，少了一刀都不行，而且在一千刀之前，必须保证死囚不死，让他饱受折磨？”
戚妃颤抖着点点头，“本宫所在的缀霞宫，离死牢比较近，平日里，很少听到死牢那边传来惨叫声，但是最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死牢里传来的可怖的惨叫声，那么凄惨，那么惊惶，大概就是凌迟之死的大臣们的惨叫声。”
暴君！在歆妃、戚妃和琬嫔的心中不由想起这个词语。
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感慨，自从去了幽冥山谷，皇上就变成了暴君。
当天晚上，皇宫，死牢。
黎君澈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死牢了。他一直遵循着父皇的教导，以德服人，很少动用武力和暴力来征服、来血腥镇压，所以戚妃才很少听到死牢里传来惨叫声。但是这几日，死牢里充满了死囚，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道。
暴君又如何？他现在只想屠杀文武百官，以泄心头之恨。
死牢是在地底下挖掘的，阴暗，潮湿，终日不见天日。在父皇的时代，死牢专门关押朝廷犯罪最严重的死囚，当时还保留着一种残酷的刑罚——醢刑，就是把犯人杀死了之后，再由三个粗壮的汉子将其尸体剁成肉酱。醢刑毕竟是杀死人之后再摧残其尸体，而凌迟，则是让死囚痛而不死，生不如死。
在一片片刀割其肉的过程中，必须保持犯人不死，如果犯人痛晕过去，那就必须用冷水将其扑面，清醒过来，继续施刑。
现在，也唯有观看一场又一场的凌迟之刑，才能发泄黎君澈此刻的情绪。
这日晚上，黎君澈又亲临死牢观看凌迟之刑。
死牢外面，有羽林军重兵把守，黎君澈到达的时候，所有的将士们纷纷跪倒在地，穿着黑衣的狱卒也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潮湿的墙上燃烧着火把，却反而映衬得整个死牢愈发的阴沉可怖，令人生惧。
这次奏请皇上立四皇子为太子，歆妃的父亲并没有参与，奏请的文武百官中，最积极的代表，就是眼前的从一品太保三公。
在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的木栅栏后面，太保三公形容枯槁、面色苍白，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悲惨的命运，绝望地坐在被鲜血染红的草堆上。
他根本无法理解皇上的所作所为，就在逆贼鸾文凛想要夺取天下的危机时刻，皇上竟然要自烧后院，屠杀文武百官，引得天下人共愤！
皇上这是要灭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