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死牢里的鸾文凛(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感觉到皇上龙颜大怒，突变之下，箴甯训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语失了分寸，慌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嫔妾实在莽撞！请皇上恕罪！”
黎君澈见她实在语意诚恳，也并未追究太多，但依然面若冰霜，寒气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箴甯训，“你也知道你莽撞，你不知好歹？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跪上一天，反省反省吧。”
严厉的话语说完，黎君澈便拂袖离去。
该死的箴甯训，竟然敢说到婕姬。黎君澈一路蹙眉，神色不悦。在他的心中，箴甯训也好，蕊昭仪也罢，不过是泄愤的工具罢了，没想到，这个箴甯训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提到婕姬，她还要不要命了……
蹇公公没想到皇上兴致勃勃地来到雩晓宫，出来的时候，却是龙颜不悦，薄唇紧抿，黑曜石般闪烁的墨眸中透着萧杀冷冽之意，慌忙小跑着跟上去。
“皇上，您要去哪个宫？”蹇公公恭恭敬敬地问道。
黎君澈墨眸微黯，“去死牢。”
“是，皇上！”虽然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心血来潮去死牢，但蹇公公还是依照皇命，吩咐龙轿的八名轿夫，将龙轿抬往缀霞宫方向死牢的位置。
这是黎君澈第一次在白日里来到死牢。但见死牢外面竖着一面青砖浮雕的照壁，照壁上是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怪兽，形似麒麟，又似饕餮。
浮雕照壁的对面，是一栋巍峨的牌楼，上书“宣化坊”三个大字，这是皇宫里唯一面向帝京百姓的地方，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有刑部的官员，来此为百姓宣讲圣谕和律法、教化百姓。
黎君澈的龙轿经过一排气势威仪的巨大“喊冤鼓”，走入死牢的核心位置。
死牢是挖在地底下的空间建成的，所以又命“地牢”，这里之前关押着诸如太保三公之类的死囚犯，在那些死囚犯全部被凌迟处死之后，死牢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死囚犯，那就是——鸾文凛。
即便是白日，外头阳光璀璨，死牢里，依然阴暗潮湿，永远不见天日。
黎君澈沿着一排火把点亮的暗黑色石头阶梯，走入死牢的深处。最终，在死牢最尽头的一个木栅栏外，看到了鸾文凛一身黑袍的颀长身影。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永远如此风华俊美，即便身处死牢之中，他的身姿也依然如明月皎洁，照亮了死牢的阴暗潮湿和抑郁的气氛。
此刻，鸾文凛注意到黎君澈的到来，微微侧过身子，目光平视，不算淡漠，也不算谦恭，只是平和。俊颜上的薄唇微微勾出一丝绝美的弧度，浅浅抿起略显苍白而不失坚毅的薄唇，似乎带着春光的温暖，仿佛没有置身于死牢之中，而是在明媚的阳光之中。那线条轮廓如此无可挑剔的俊颜，被死牢的火把微微照亮了侧面，阴暗分明，看起来更是勾魂摄魄。
这样绝美的男子，果然是能让女子为之痴狂的。
黎君澈微微蹙眉，望着鸾文凛那张找到一丝瑕疵的绝艳俊颜，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恼恨想道，婕姬，你大概就是被这张绝美的脸，魅惑了一生吧？
“你瘦了不少。”黎君澈淡淡开口，语气似乎和久违的老友交谈般随意亲和。
鸾文凛也云淡风清，“狱卒们待我很好。”
“你应该知道朕为什么不杀你。”黎君澈微微眯起墨眸。
鸾文凛微微颔首，“不过我要提醒你，也许她……不会来……”
黎君澈闻言略有些诧异地挑起剑眉，“你何处此言？”
“你在幽冥山谷眼线众多，应该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幸福，马上就要和黎淮缙大婚，成为令人羡慕的七王妃，在幽冥山谷和如意郎君过着闲云野鹤、神仙般的快活日子……”鸾文凛幽幽的声音，缓缓传来。
黎君澈没想到鸾文凛身处死牢之中，还能如此消息灵通，掩饰不住的惊讶，却也是从墨眸眸底一闪而过，旋即恢复正常，“你觉得她会为了黎淮缙，而舍弃你，见死不救，眼睁睁看你被困？”
鸾文凛丝毫不担心，闪亮的眸子清澈如水，“你知道我最喜欢她哪一点吗？我最喜欢的是，无论多么爱别人，她也不会失去自己。她永远最爱自己。”
“那你就太低估她对你的爱了，”黎君澈微微垂眸，“你好像不太清楚她有多爱你。朕既然以你为诱饵，引她来找朕，朕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舍弃你，眼睁睁看你被朕软禁……鸾文凛，你太小看她了……”
鸾文凛并没有马上回答，紧抿着薄唇，注视着木栅栏外熊熊燃烧的火把，黎君澈也没有再说话，静默下来。一时之间，只听得火把”啪啪”燃烧的声音。
良久，鸾文凛幽幽开口，“你完全可以包围幽冥山谷，杀了黎淮缙，把她抢回来。为什么你没有这样做？”
黎君澈俊颜唇畔勾出一丝浅笑，“朕只是突然很累，你知道吗？朕那么爱她，用尽了全部力气，她还是爱上了别人。朕也有尊严，朕也有羞耻，朕不是钢铁，朕也会疲惫。朕爱得太累，太疲惫……朕，爱不起了。”
“那你又为何要以我为诱饵，引得她来找你、求你？”鸾文凛蹙眉问道。
黎君澈不知自己为何要对鸾文凛和盘托出，将所有最隐秘的心事，全部和盘托出。大概是因为，鸾文凛和自己一样，都那么深深地爱着婕姬吧。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或许他们才是一对知己。
“因为朕想见她，朕想看到她来找朕……只是想见她……”
黎君澈的声音低沉如夜晚的风，轻轻啸过。
鸾文凛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微微侧过身子，直直望着黎君澈。这个风华绝代的帝王，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无论什么时候，鸾文凛都觉得他高高在上，散发着至尊的神圣光芒。即便是低到尘埃里去爱一个女子，也如此高贵圣洁，不容许亵渎。帝君绝宠，溺爱成狂。自己注定不是这位神慧帝王的对手。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鸾文凛早就接受这样的事实。
只有这样倾世全能、风华绝代的帝王，才配得上婕姬。
可是，现在他告诉鸾文凛，他已经爱不起了。
“黎君澈，”鸾文凛直呼了他的名字，“你贵为帝王，见惯倾城色，六宫粉黛，姹紫嫣红，为什么独独钟情于婕姬？她不够美丽，不够聪明，不够温柔……”
黎君澈微微勾出一丝笑容，“朕可以解释为，因为她给朕生了三个孩子吗？”
他竟能如此轻松地开着玩笑。黎君澈自己都不敢相信。
鸾文凛更是诧异挑眉，旋即忍俊不禁，薄唇荡漾起微笑。
两位盖世奇才、权倾天下的美男子，在皇宫的死牢，隔着木栅栏，相视而笑。
“你又是为何，独独不能放下对她的那份执念呢？”黎君澈挑眉问道。
鸾文凛缓缓摇了摇头，“你也知道，那是一份执念。既然是执念，自然执着，坚定不移。自从遇见她，我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