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心拆散(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既然是执念,自然执着,坚定不移。
离开死牢之后,龙轿上的黎君澈,耳畔依然响彻着这句话,萦绕不去。
仪瀛宫。
歆妃正坐在菱花铜镜面前,纤纤玉手高高举起,拿着石黛淡淡地画眉,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美人揽镜画眉的美景,让宫里的太监宫娥们都看呆了,歆妃向来注重用脂粉黛泽来妆饰自己,现在要去金銮殿见皇上,自然更是盛装打扮,光是挑选眉笔,就花了很长时间。
“你们说,本宫是画鸳鸯眉好?还是远山眉好?或者垂珠眉?横云眉?”
刚刚画上的新桂娥眉,短短的,宽宽的,形状如桂花的叶子,歆妃在镜子前反复地照了照,觉得不满意,又命人端来清水洗净,重新再画。
“不如娘娘画当下最流行的拂烟眉吧,跟横云眉差不多,只是更细一些。”
歆妃对这个宫娥的建议并不想采纳,“上次本宫见戚妃就画了那个拂烟眉,倒是很适合她的,配合着梅花妆,颇有狐媚子的模样。本宫一向不喜欢妖娆狐媚,怎么能画那种眉呢?还是大气一点的远山眉吧。”
“是,娘娘。”
宫娥们马上把画远山眉的眉笔送了过来,“娘娘,奴婢给您画吧。”
“不用,你们画不好。”歆妃接过那支远山眉眉笔,放在唇畔,微微呵了几口气,然后扬起柔荑,轻轻地画了起来。
不多时,远山眉就淡淡画就。眉如远山绵绵,仿佛带着无限的情意,又藏着绵绵的忧伤,细长舒扬,大气空远,配着歆妃的芙蓉玉面、凝脂雪肌,果然是雍容华贵、婉转娇丽。
“好了,”歆妃望着菱花铜镜里的自己,虽然还是稍稍有些不满意,但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拖也是无益,便款款起身,“摆驾金銮殿吧。”
“是,娘娘。”负责梳洗的宫娥们慌忙去通报轿夫。
歆妃转身欲走,却又不放心地折回来,将头上的点翠黛熏钰彤纯银步摇拔下来,再挑了一支蜻蜓碧玺烧蓝梳篦插入三千青丝挽成的朝云近香髻,昂贵的碧玺在绸缎般的青丝上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碧玺下垂着蓝色的流苏,汇聚在乌发之间,最后被一颗晶亮的琥珀收拢,愈发显得贵气。
“走吧。”歆妃这才满意,稍稍加快脚步,走向软轿。
软轿在仪瀛宫通往金銮殿的御道上,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龙轿。尚宫们马上禀告歆妃,“娘娘,前面是皇上的轿子。”
歆妃有些慌乱,整理了一下本就十分服帖齐整的发髻,拉了拉身上的宫装,扶着尚宫的手,下了软轿。
黎君澈在龙轿里坐着,知道前面是歆妃的轿子,而且歆妃已经下轿朝自己走来,却依然丝毫未动,俊颜上波澜不惊,脑海里萦绕着刚刚在死牢和鸾文凛的对话。直到蹇公公掀开龙轿,让歆妃上轿来。
这十六人抬的龙轿,内部空间非常大,坐四五个人是绰绰有余。
歆妃走上轿后,还施施然给黎君澈行了个礼。
“嫔妾给皇上问安,皇上龙体康泰,事事顺心,福泽浩大!”
黎君澈微微挑眉,语气淡淡,“听说你要见朕?”
“是,皇上。”歆妃平日里算是趾高气扬的,在皇上面前,却是娇柔如花。
“什么事?”黎君澈依然语气淡淡,“坐下说吧。”
歆妃款款坐在皇上的旁边,刚刚坐下,龙轿就被抬了起来,虽然知道轿子在前进,但是轿夫们技术高超,坐在轿子里完全感觉不到轿子的晃动。
轿内泛着淡淡的龙涎香,安神静气,让歆妃不由沉静下来。
良久,歆妃轻轻道,“皇上应该知道嫔妾求见皇上所为何事。”
黎君澈微微颔首,并没有望向歆妃,而是微微闭着墨眸,缓缓道,“你向来心高气傲,不肯求人,如今却来求见朕,一定是为了盛纶的事吧。”
歆妃低垂着睫毛,语气充满了佩服,“皇上圣明。”
“朕已经下令册封哲昱为太子,你又何须多此一举,做无用功?”
黎君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口气,加上冷若冰霜的俊颜,并没有让歆妃打退堂鼓,她轻轻抬眸,望着黎君澈,眉目间尽是勇气,“嫔妾自然是有筹码,想要和皇上交换,所以才特意来求见皇上的。”
“筹码?”黎君澈惊讶挑眉,视线终于转移到了歆妃的身上,“什么筹码?”
歆妃深深地望着黎君澈,“嫔妾可以帮皇上把皇后和黎淮缙拆散。”
黎君澈闻言,俊颜微微动容,“朕一直以来,都小觑了你,觉得你锋芒毕露,大概没有什么城府。却原来,锋芒毕露的人,也可以隐藏颇深,用外在的张扬跋扈,来掩饰内里的阴谋算计。”
“皇上过奖了。”歆妃又垂下清澈如水闪亮如辰的美眸。
黎君澈薄薄的唇畔勾出一丝浅笑,“可是你养兵千日,想要用兵一时,却总是难免兵无所用。世事无常,人心叵测,你大概算计不出,朕现在此时,已经不想要拆散他们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如细细金风。
歆妃闻言,不由花容失色,这的确是她未曾想到的,“那皇上为何还要以逆贼鸾文凛为要挟,让皇后来找皇上?”
“这其中的理由,你无需知道,”黎君澈挥挥手,“朕只告诉你,朕已经无心拆散他们,希望他们能在幽冥山谷过得平安喜乐。”
歆妃的脸色愈发的惨白,“皇上,你归根结底,还是最爱她了是不是?”
黎君澈并没有回答,又把黑曜石般闪烁的墨眸转移,望向别处。
歆妃的玉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皇上最后还是选择成全?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会令皇上如此……如此深情?就算她那样背叛,皇上也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为什么?她到底有哪里好了?”
积蓄多年的疑问、困顿和强烈的愤懑,终于发泄了出来,歆妃惨白的玉容不住地战栗着,配合着她激烈的语调:
“嫔妾实在不明白,她何德何能,能如此长久如此深远地独占帝王心?嫔妾实在想不通,至死都想不通,皇上贵为九五至尊,会为她如此卑躬屈膝、低到尘埃里、就算被她那样背叛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