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与鸾文凛相见(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鸾文凛穿着一身白袍，很素雅的白袍，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袍，却那么白，那么干净，恍如天上的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彻人心。

    但却已经，照不进婕姬的心。

    他的背影，依然那么颀长，似乎微微瘦了些，长期的监禁的生活，让他的肩膀似乎都窄了许多，消瘦颀长的身材，让他看起来，那么令人疼惜。

    有些人，总是有点傲骨，光是背影，就看起来那么有风度。

    然后，在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婕姬慢慢地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怎么说呢？俊美无边，不染风尘，就算是在条件如此差的死牢监狱之中，那张俊颜也在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芒。精致绝伦的五官，无可挑剔的澄澈墨眸，鸾文凛，一如既往的风华绝代，一如既往的俊朗如玉。

    就算是对他的面容如此熟悉，对他的风度如此了解，婕姬还是忍不住心微微抽动了一下——鸾文凛，你的心，是不是永远如天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鸾文凛见到婕姬，很显然也慌乱不已，他是真的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婕姬，虽然他已经听说婕姬回宫的消息，但是没想到，婕姬会在这个时候来。此时不正是宫中晚宴的时候吗？此时的来人不应该是给他鸾文凛送饭的狱卒吗？

    鸾文凛完全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婕姬。

    他猝不及防，看到婕姬在松香火把下映现出来的熟悉的面容和姿影，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动容的神色，甚至连身形都微微晃动，站立不稳，最后不由自主地朝着后面退了一下步。

    婕姬却已经缓缓地打开，“看来，黎君澈并没有刻薄于你。”

    乍然听到这句话，鸾文凛满心的惊惶。他怎么会想到，婕姬会突然这么说，他怎么会想到，这么久没有，婕姬没有诉说她的思念，反而是那么一句提到“黎君澈”的话语。为什么要提到“黎君澈”？她更关心的是“黎君澈”吗？

    鸾文凛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婕姬再度开口，“而这段时间，黎淮缙对我很好，翾舞呢，他已经平安地出生了，在幽冥山谷，我和黎淮缙度过了很快乐的时光。”

    这句话又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鸾文凛的心头。

    许久未见，第一句话是“黎君澈”，第二句话是“黎淮缙”？

    鸾文凛微微蹙眉，却也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是开口道，“婕姬，你瘦了。”

    婕姬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你也是。”

    气氛这才回复到正常，鸾文凛定定地望着婕姬，隔着木栅栏，缓缓道，“我原以为你不会饶了我，当初是我辜负了你。”

    “我并没有饶了你，”婕姬轻轻道，“你觉得黎君澈会抓你吗？如果没有我的同意？”她轻轻地说着这样绝情的话语，语气淡然得很。

    鸾文凛却已经变色，“婕姬——是你？”他的目光里，更多的不是惊讶，而是悲伤——因为他在婕姬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某种东西，已经死去。

    “其实你当初离我而去，你就应该知道，我的心也死了——你明明知道我会被黎君澈带回宫中。你没有赢黎君澈的把握，你第二次抛弃了我。”

    面对婕姬的责难，鸾文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婕姬轻轻地低垂下睫毛，“如果第一次，我可以理解你为迫不得已，那么第二次，我就无法理解你了——明明我都在你的身边，你却还要离我而去——你终究更爱你的天下——所以，我不爱你了。”

    “我不爱你了”，这四个字，恍若重重的石头，砸在鸾文凛的心上，砸得他鲜血飞溅，痛彻心扉，龇牙咧嘴。

    “可是我听说，你在听说我被抓之后，晕死了过去……”鸾文凛还在垂死挣扎。却换来了婕姬的一声冷笑。

    “鸾文凛，你有时候，真是太自信了——如果我不晕死过去，黎淮缙怎么会放我回来——我只能假装很爱你，假装关心你……”

    婕姬冰冷的话语，刺伤了鸾文凛的最后一道防线。

    “你又何须如此惊讶？”婕姬望着鸾文凛苍白如纸的面容，冷笑依然在她的唇畔蔓延，“你应该知道，一直知道，我从来不是圣母善类，我从来，心狠手辣。”

    鸾文凛紧紧抿着嘴唇，复杂的眼神望着婕姬许久许久，才缓缓道，“我以为你或许会见死不救，但是没想到，一切都是你设的局。”

    “是你伤我太深——鸾文凛，这并不是我的错——我给你过那么多机会，我爱你那么深，你全部把我的爱消磨光了……”婕姬望着鸾文凛，深深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那么深沉，那么深刻，透着强烈的悲愤和哀怨。

    “消磨光了——婕姬，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你永远最爱你自己。”

    鸾文凛说到这里，突然，苍白如纸的俊颜上，绽放出一朵笑容，凄然的笑容，惊惶的笑容，却也是带着欣喜的笑容，“你永远最爱你自己，所以，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没有人能让你痛苦，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婕姬淡淡地挑起眉毛，“鸾文凛，你不怪我吗？”

    鸾文凛依然笑得灿烂，他是那么俊美无双的男子，笑起来，能让日月失华、天地失色，此时此刻，被自己最爱的女人设局谋害，他也能笑得如此璀璨，恍若暗夜里最最明朗的星空，这是怎样磊落的男子，就算是辜负，也能如此敢作敢当。

    “婕姬——我怎么会怪你，我很高兴，我很放心，我——很谢谢你。”

    婕姬并不是不惊讶，唇角微微勾扬，“感激我？为什么要感激我？”

    “因为你这么擅长保护你自己——你这么擅长保护我最心爱的女人。”

    鸾文凛的话，让婕姬缓缓的笑容荡漾了开来，“鸾哥哥，”她突然又唤出这样的称谓，让鸾文凛的眸子微微变色，鸾文凛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这样唤他。

    婕姬望着鸾文凛猝不及防的神色，继续道，“鸾哥哥，如果有来世，你还会再辜负我吗？你还会再抛弃我，把我推给别的男人吗？”

    鸾文凛微微有些迟疑。

    是的，他微微有些迟疑。

    他的迟疑，让婕姬的心彻底死去。这个男人，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永远不可能像黎君澈和黎淮缙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那么——不要也罢。

    过去的记忆那么美好，就像春日里姹紫嫣红的花朵，盛开在最璀璨的阳光下，葳蕤盛大，奢华靡丽，恍若最美好的梦境。

    可是，春日终有尽头，花朵终要凋谢，阳光终会西落，美梦终会醒来。

    而我们，终究无法白头。